进入小门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展示货架和柜台。
小小的房间内，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房顶吊着一盏灯泡，烟雾缭绕，简单横着两三张桌子。
两个抽着烟的男人瞧吴乐进门，其中一位挑着眉毛问道，“你是来找谁的？”
嚯，吴乐心想，这倒是意料之外，没想到买个随身听还要对暗号，难怪梁厂长安排自己暗中过来查探。
“我是红姐推荐来的。她说在这可以买到随身听。不过……”看这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吴乐有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不过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哈哈，没找错，就是这里。”刚才说话的男人突然开怀大笑，“来十个人，九个觉得自己找错的。你们也不想想，咱们这买卖能明目张胆吗？”
吴乐看见那人脸上的疤痕，长长一条爬在脸上，似乎是刀疤的痕迹，鼓着勇气问道，“啊？……咱们这是什么买卖？”
“顺子，瞧你给小兄弟吓得。”另外一个男人发话了，“别误会，咱们家的收音机是从加盟商的特殊渠道来的而已，外人知道了不好，所以才搞的这么神秘。”
吴乐点点头，但还是杵在门口，毕竟这房间又小又乱，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往哪里迈。
“我这边想要先买一台，不知道两位大哥有没有现货。”
“你是红姐介绍来的，我也就不跟你兜弯子了。就给你直说个实在价吧，现货呢，我有，但是要加价三百元。普通预定呢，加价五十元就行。”
加价三百元！！
难怪梁子平给了自己两千元现金，否则光这个加价的程度，就不是吴乐能够消费的起的，所以他下意识的开始砍价，“这……这也太多了吧。大哥你看还有没有还价的余地。”
“少跟我废话。嫌贵别买，去直营店买，你就排着去吧，我保证你一个月都买不到现货！”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语气很冲，脾气暴躁，看样子平时并不缺客户，所以现在根本有多聊两句的意思。
“那这……”吴乐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按照梁子平的吩咐买下随身听，“那就给我来一台现货吧。加价三百就三百！”
“哟，刚才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痛快，行，等着我去给你拿！”
刀疤男在乱七八糟的角落里一阵翻腾，果然从一个纸箱子里掏出一盒崭新的随身听。
“喏，给你，自己试一下，没问题就给我交钱吧。”
吴京拆开包装盒，里面的确有子月机械厂的说明书和标志，看上去正品无疑。试了下各个按键，都可以正常运转，于是说道，“没问题，哥，你再帮我写个收据吧。”
“收据，你小子不是想让我把那三百元也写进去吧。”刀疤男格外警惕。
毕竟他们这个现货和预定交的五十元不同，金额实在是太大了。
说到底他们心里也明白，子月机械厂都没自己倒卖差价赚得多。
“这……就是公司报销，总要有张凭证啊。”吴乐有些心虚。
好在旁边另一个男人无意间插嘴，“算了，写就写吧，之前不也有几个磨磨唧唧说要报销写收据的，最后也没出幺蛾子。像他们这种一看就是什么外资企业啊外贸企业的小年轻，哪个不想薅公司的羊毛？料他们也没什么搞咱们本事。”
刀疤男重新抬起头，从头到脚扫视吴乐一圈，发现他的确是旁边哥们分析的样子，便又说，“我就给你写了，你小子最好不要给我搞事情。”
“嗯，明白。”吴乐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内心早已经瑟瑟发抖，但还是强行忍住，装出淡定的样子回应。
刀疤男的字迹格外潦草，但也的确全额写了收款信息。
馠月牌随身听原价才三百五十元，但是这现货的额外费用竟然足足有三百元。
六百五十元，甚至可以买到一个进口随身听了，但现在馠月牌在市面上反响很好，仍然有许多人为了追风，心甘情愿为没必要的“预定费”买单。
“以后身边有朋友需要，你就再来。”刀疤男见他出手阔绰不犹豫，觉得他身边的朋友购买力也不会太差，便开始推销，“你介绍的人来买了，我会从中给你百分之十的推介费。怎么样，这比交易不亏吧？”
吴乐大吃一惊，“还能这样吗？我也能加入你们高价销售随身听？”
难怪直营店那个红姐，反复跟自己强调进店要提到她的名字。
看来自己这一单，红姐至少可以赚到三百元的百分之十，三十元钱。
在这个年代，但凭几句推荐的话就能赚到三十元，实在不少了。
如果吴乐不是已经跟在梁子平身边开车和办事，碰到这样的机会，恐怕也会加入他们试一试。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当然。不然小兄弟你以为推荐你来的人是为什么。等你以后推荐的多了，你自己这台随身听不都能挣出来了吗？”
刀疤男这是开始发展下线了。
而自己就是他眼中下线的合适人员。
这条销售线远比吴乐来之前想象的要复杂。初入社会的他，一时都还理不清头绪。
为了避免露怯，吴乐硬着头皮说道，“行，我知道了。以后有朋友买，我直接带他们来。”
“上道！”刀疤男和另外一个男子齐声夸赞道。
吴乐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总之就是那起收音机就离开了。
直到吴乐从新开街62号出来，他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就沁满了汗水。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刚才在小房间内暗中调访的紧张情绪，此时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
梁子平过去在他心中的形象还是挺高大的，这个世界上仿佛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年纪轻轻就一手构造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
但此时吴乐才明白，梁子平也是在钢索上小心翼翼行走，细细摸索着行业内的灰色地带，再用自己的力量一一打破。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没有谁是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