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濯香令

§ 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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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没有李老夫人。傅焉绮说,这是你欠他的。——“你欠明玉宸的。所以,你要为他找神医,就算不能恢复他的武功,也要治好他被挑断的手筋脚筋。”

傅焉绮就是那红衣的女子。

亦是烈狱门的弟子。

半年前的明玉宸无功而返,他因此受到惩罚,渊主毁了他的武功,再将他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他犹如垃圾一般,生死都不再有谁过问。

除了傅焉绮。

她深爱着他。很多年,年年如是。她知道觅无痕同烈狱门素有过节,她若贸然求医,只会吃闭门羹,所以她到红袖楼,指定要木紫允来承担这笔买卖。如她所说,你欠明玉宸的,你要偿还。她还说:“你莫非真的不懂他为何要维护你?维护到宁可舍弃他的武功,自由,甚至是尊严。”

木紫允无言以对。

若是曾经,她对明玉宸的心思只是揣测,但有了傅焉绮的这番话,再加上眼下狼狈的明玉宸,她已经足够确定。

他爱她。

可是,她呢?

她看他,似知己,似良朋,想起他们曾经共同经历的那段时光,历历在目,她的心中,不是没有柔软的感动,他们都是封闭而低沉的性子,可他却像艳阳将她包裹。这份感情,达不到爱,但却比朋友更多。她无言以对。

木紫允在明玉宸的床前坐下,男子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清朗。他说:“这真是尴尬,为何我总要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模样?”

木紫允却笑不出。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道:“对不起。”

明玉宸摇头:“是我技不如你,我没能完成任务,受到惩罚也在意料之中。”他说得轻松,木紫允听着却心中难受。

“你为何还要这样说?”木紫允急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弄成现在这副样子,我……”明玉宸眨了眨眼,道:“你别听焉绮胡说,我的事,怎能怪你?”木紫允垂了眼睑,仿佛是承接不起对方眼里的情意,半晌,柔声道:“我想觅无痕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治好了又怎样?

明玉宸的心头闪过沉重的阴霾。他的武功已经废了。纵然手脚能恢复,但没有武功,这江湖就再没有他的立锥之地。

他多么想问一句,紫允,你愿意以后都伴在我身边,与我离开这是非恩怨交错的江湖,过闲云野鹤的平淡日子吗?可是,他却说不出口,他的心已经被自卑占满。他只能痴痴地凝望着面前的女子,千言万语,都埋在心里。

此时,傅焉绮一直站在斜对角的角落里看着,看着两个人欲言又止的难受,她双手抱胸,眉头皱出几道很深的沟壑。凌厉的眼神,似有说不尽的恨意。

就那样,过了两三个月。

这段时间,觅无痕一直在替明玉宸治伤。他并不知道他所医治的是烈狱门的人,烈狱门和红袖楼本是仇敌,木紫允说那少年是自己的朋友,他是怎么也不会联想到对方真实的身份的。

可他的医术却也不似传说中那般了得,到了第三月伊始,明玉宸的手脚方有了些力气,可以担负轻微的重量,而走路仍是要靠拐杖。用觅无痕自己的话来说,神医也是人,任何的病症,都要循序渐进,不可能一步登天。

而这段时间,木紫允也不断接到红袖楼信使的召唤,前前后后,已经有五次,都是催促她赶紧回扬州的。

她都置之不理。

始终也没有离开十和镇。

至于傅焉绮,她则频频地往返于十和镇与烈狱门,她对木紫允始终充满了敌意,眼睛里总带着不灭的煞气。她甚至试图要杀了木紫允,在某个冷雨凄风的深夜里。她的九节鞭如凶猛的鳄鱼,喷吐出能够使人骨头也结冰的寒气。

木紫允的桫椤琴奏出最后的一个音符,手指刚好冻僵。

她们谁也没能伤了谁。但傅焉绮知道木紫允出手的时候略有保留,她想她大概是顾忌自己和明玉宸份属同门吧。她不由得恍惚地叹了几声。

当明玉宸能够脱离拐杖,而行动自如的时候,早春又至。乡野间不知名的花儿连绵成海。清香随风而来。

那宅院里,桃花只露了些苗头就仓皇地陨落。芭蕉不但没有复活,反而是彻底地死去了。

木紫允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有异样,她弹琴的时候无法将精力集中,手指涩钝,时而还会有紊乱的真气于血脉间游走。

某一日清晨。木紫允起身不见了桫椤琴,她推开门,却见觅无痕端正地立在院中凉亭,眼神轻蔑,嘴角带笑,正细细地把玩着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