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砸碎他们
“你这个臭女人，你闭嘴！”
白振声歇斯底里起来。
胡婉却强行发出笑声：“哈、哈！做、梦！”
这终于耗尽了胡婉最后的力气，她的头垂下去，手足也再也没有力气维持。
胡婉觉得自己张不开眼睛了，就连视野中蒙着的暗红色，都开始变淡。
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一夜，一个身形稚嫩，却满脸冷意的男孩子，闯进山匪的屋子，如魔神一般举手杀人。
而后，她的灵魂就跟着魔神离开了，离开那个暗无天光的地狱，到达一个开满鲜花，美丽富饶的山谷，那个山谷似乎还是自己亲手变美的。
鲜花、粮食、蔬菜、布匹，人们需要的一切，都在她们和他们的手中，被创造出来。
那就是梦想中的国度，或许在来世？
胡婉微笑起来，她知道，自己将要前往那里了，永远……
树梢上，始终无言的梅生，目睹着胡婉失去气息，彻底死去。
他听到了胡婉所说的一切，虽然胡婉的声音很低，但那些话顺着冬日的寒风，足以被五感敏锐远迈常人的梅生，听个一丝不漏。
原来，自己在这个女人心中，有着那么重要的地位与意义吗？
梅生认真回忆着自己与胡婉短暂相识的每一瞬间，胡婉的畏惧、胡婉的求生本能、胡婉的瑟缩沉默、胡婉的试探与积极……
或许，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发生在那个山谷里，那条刻着功法的峭壁下。
梅生心中默默承诺：“请放心，我会做到你所期待的，除非我死了。”
与此同时，白振声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挡箭牌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顿时惊恐万分，他看到，梅生一语不发地再次取出一支羽箭！
白振声一把丢开胡婉的尸体：“不是我、不是我！我根本没有动她一根指头！都是李立风干的，他还杀了两个小孩儿！你已经把他杀了，你放过我吧！”
白振声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与他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合气境武者气息，极不相称。
“求你、求你！你别杀我，我到彭大人那里给你求情！你一定不是罡气境的对手的，没有我给你求情，你会死的！”
白振声一边喊着，一边朝后逃跑。
梅生心中默想，罡气境的武者？
那自己大约确实不是对手。
与合气境的卫玄演正面交手一次，才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即便现在有了朱羽，梅生有信心在足够的距离外，能够轻松射杀类似卫玄演那种级别的对手。
但是，卫玄演在合气境中就是最强大的吗？
显然不可能！
罡气境呢？
首先就与合气境拥有质的不同，再与《三都赋》所透露的信息来看，那可不是眼下内气境的梅生，所能相提并论的。
所以，一旦那个什么剑南东路安抚使亲自出手，梅生必然只有逃亡这一条路可走。
至于什么投降，什么变成朝廷的一员，最后跟李立风、白振声他们一样面目可憎，在梅生心里，根本就从未出现过！
倒是刚刚白振声话里透露的信息，杀了两个小孩儿？
小孩子又是哪里来的？
梅生看向胡婉，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错过来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梅生笑起来，没关系，曾经错过了，或许现在乃至今后，还会错过许许多多！
但是，这是值得的，只要自己的复仇、反抗不停止，像胡婉这样的人，就会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她们会有更多机会，谱写许多有趣的故事。
这，就足够了！
故事的价值不在于自己是否参与，若是能在复仇结束之后，在世界和平，人人都不再生活于压迫当中之后，能够美美地坐下来，给朱羽一边擦油保养，一边听着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们，说起那些曾经，就是一件令人满足的事情。
梅生悠悠然张弓、搭箭。
“嘣！”
弓弦震响，雷声洗刷天地。
清静如期来临，再没有什么肮脏碍眼的东西。
“越大境界杀敌！十倍经验值奖励，获得杀戮经验300点！”
“越大境界杀敌！随机抽取敌人一项功法，获得《太阴凝煞诀》！”
久违的越大境界杀敌。
久违的大额杀戮经验奖励。
梅生心中去没有什么兴奋感。
杀戮经验，已经不是什么值得追求的了，虽然梅生要升级，要拥有对抗敌人的资本的话，还需要海量的杀戮经验。
但是，梅生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放弃现在所秉持的一切，那么杀戮经验，必定源源不绝！
胡婉临死前的话，彻底拨开了梅生面前的迷雾。
为什么，明明官府和山匪是对立的，他们却能够不约而同压迫山民？
为什么，明明武功功法数不胜数，偏偏山民却根本得不到哪怕一种？
为什么，为什么，太多太多的为什么！
归根结底，是为什么这世上都是一样的人类，却要互相欺辱、压迫？
现在，答案很清楚了。
无论是山匪还是官府，他们需要依靠夺取同类的生存空间与努力付出，来供养自己，使自己看上去高人一等，使自己活得舒服安逸。
而为了维持这种状态，他们不约而同，消灭一切可能使被压迫者拥有反抗能力的可能性。
山匪，只是弱小了的朝廷，他们强大一些，就可以是地方上的豪门大族、宗派世家，再强大一些，就可以变成坐拥天下的朝廷皇室。
归根结底，他们是同一种人。
他们之间的厮杀，是充满温和与妥协的，那只是他们互相之间对利益的划分。
所以，他们会互相诋毁，会互相攻击，甚至刀兵相向。
但是，他们更会默契地消灭一切能够引起底层反抗的人和事！
三爷爷临死前，告诉梅生的那句话——官就是匪，是真理！
梅生一步一步，从树梢顶端凌空走下，轻身功法还不足以让他飞行，但是在林间，有着穿林步的梅生，就是这里的主宰者！
梅生站在胡婉面前，默然许久。
这个女人是具有山民们所没有的见识的。
她识字，她聪慧，她本不属于被压迫者。
但是，压迫者与压迫者之间的争斗，会为梅生推荐战友，会给梅生创造巨大的助力。
梅生心中，隐隐约约，已经知道，自己对抗的并非一个无懈可击的庞然大物，而是一个处处漏风，随时都在自我消耗的可笑的畸形怪物！
砸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