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明目光向下，便看见了那双他送给她的小白鞋，画着两幅林间风景图，左边是深蓝色调的林间夜景，右边是橙色调的林间日光，十分好看。
“可以啊，日月星辰都在你脚下了。”
被夸奖的韩小朵就差把‘我很开心’写在脸上了，轻咬了下嘴唇说道：“那我去车间继续指导员工们的色条搭配啦？”
看着她将办公室门关上，何春明思索片刻起身去后院找周闫齐。
此时他正边拿着各种书本，边画着图纸，还时不时抬头看看桌边上的零件。
他还真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头发蓬乱以及身上那些浅淡的机油痕迹，都给人一种邋遢感，但专注认真的样子又在不自觉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何春明有些看不下去出声提醒道：“你也要注意下形象，很久没剪头发了吧？明天你再这样我就让赵有德捉你去剪头发。”
闻言周闫齐抬头看着双手环胸，微微抬着下巴看他的何春明，笑出了声：“嘿嘿，老板，您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被他这么一调侃，何春明顺手操起一本书就砸在他肩膀上：“那你都老大不小了还是单身，作为你的衣食父母关心你下有意见啊。”
随后他顺势坐在工作台上，话头一转：“你那天去川和参观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何春明对于王一川前世的‘关中鞋王’的名头还是些许有些忌惮的，生怕哪个关节就忽略了，而被他比了过去。
周闫齐抬头望天回忆道：“他那里没什么特别的，我去的时候，他们刚把吵着退货的人哄走。每个人都挺疲惫的。“
“不过他们的机器是真的不错。”
听着这话，何春明满头黑线，的确，他到底在期待这个理科生脑子里能留下什么重要情报。
随后，他环视了下这后院工作室，目光停在了前些日子从市里淘过来的两台机器上，开口询问道。
“怎么样？这两台市里运过来做皮鞋的机器能用吗？”
周闫齐闻言递给他了一份图纸，开口道。
“还要再等两个星期，里面有些部件我需要再找找，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废弃的机器上找到相同的。”
在这个零件生产加工产业链不健全的年代，很多机器的修补都需要废物再利用，所以何春明是十分佩服这个年代像周闫齐一般的工程师的。
如果放在古代，他这痴迷的机器的程度，一定比古代武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春明接过图纸，看了一会儿，也没怎么看懂，嘱咐道：“你别太累，机器做出来能赶上市里百货商场的展出就行了。”
回到办公室的何春明，是终于看见了在办公桌前喝茶的胖子。
“你这些天针对镇政府的走动，有没有什么收获？”
胖子放下茶杯看着推门进来的何春明，忍不住地吐槽：“你说说，前期没有人愿意帮我们就算了，你看我们现在做得不算风生水起，也算风生水起的路上吧。”
“怎么了？还是被为难了？”
“可不是，其他都还好说，一说要加入供销社，他们就都说民营容易败坏供销社的口碑，一句话就给我堵回来了。”
胖子随即用鼻子哼了一声，捏尖了声音讽刺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看着王一川是燕京来的，二话不说就让他进了供销社。”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去找下韩大疤瘌。”何春明沉吟片刻，觉得这事儿还是要找内部人，让内部人和内部人交流会比较合适。
如此想着何春明便拿着和市里百货大楼的合作协议，以及那些准备在供销社上货的鞋子，去了韩伟的办公室。
这厢韩伟正整理最近会上需要汇报的今年经济计划，毕竟在上头开会后，各地的经济指标也下发了。看着这些年国营厂收益日益下滑，他还没来得及长吁短叹，今年的计划经济指标又翻了个度。
焦头烂额的还是他这个基层的小官儿。
他在这里看着计划报表眉头紧皱，那头何春明已经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听到应允他推门进入，门还没有全开他就热情的喊着：“韩叔叔。”
“恩？你怎么来了？”本来头也没抬的韩伟，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看清了来人后明显有些惊讶。
“啧，韩叔叔的精神头不太好啊？”
“没什么，你过来是鞋厂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看上去韩叔叔这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还没有等对方接话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让我猜一猜。”随后故作思索后开口：“一定和今年镇上的经济计划有关系是不是？”
被一针见血地戳中，韩伟有些意外地下意识说道：“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因果关系论吧？很简单啊，在国营效益下滑的今天，上头又给了一个更高的经济目标，你不头疼谁头疼。”
“咱们再往深了解读，国营效益不好上头不知道吗？肯定知道，那么知道效益不好还要给个更高的经济指标，是为了为难基层吗？”
“显然不是，所以这个经济目标的目的只能有两个，一个督促你们监督国营改革，另一个就是希望你们能借助民营的风，将火烧旺。”
“如今，风送上门了。”说完他就将自己打算和城中供销社合作的申请书和上架样鞋设计稿都摆在了韩伟的办公桌上。
“我们试着自己联系过镇政府那些直管供销社的部门，他们明显被‘川和’搞怕了。所以还需要韩叔叔帮帮忙。”
韩伟拿起桌上的那几张纸翻来覆去反复地看着。何春明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拿出了那张与市里百货商场的合作协议。
“我们的厂虽然刚开一个多月，但是势头很旺，如果我们的市场能带动供销社的产品销量，实现经济计划可能难度就缩小些了，您说是不是？”
“行吧，你让我想一想。”
何春明这一连环炮轰，韩伟是真的不太招架得住，但是又因为何春明事情分析总是十分透彻，让他没有可以拒绝的站脚。
得到韩大疤瘌的回答，何春明觉得这件事成的概率有八成，决定早些回家。
但是刚到自家筒子楼下，却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