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最近在做什么？”赵有德有些好奇地随口问着。
韩小朵低头微笑，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准备自考。”
何春明只当她在为出国做准备，并不太愿意往下说。
三人在电车上待了四十五分钟左右才到达了政府的家属楼。
“欸，你家有独立卫生间嘛？”赵有德望着眼前这个新建不久的青砖垒的六层楼，好奇地问道。
这个年代，住的地方有独立卫生间就属于豪华住所了。
“恩，有的。”
“真好。”赵有德的羡慕之情都要流满一地了。
大门还是双层门的设计，靠铁门防盗。韩妈明显没有想到小朵带了朋友回来，连忙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块肉。
“没想到你们会来，给你们添一道菜。”
三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聊天。
“我最近对于鞋品有个新想法，想和你们说说。”还没等何春明和赵有德反应，她便钻进自己房间。
外面两人还没有面面相觑结束，她就又钻了出来。
她将一堆水粉画的稿纸摆在了两人面前。
马上进入夏天，我总觉得最开始设计的那几款凉鞋有些少，所以我又多设计了几个。
见两人不知道从何处看起，她只能自己翻找，将一张稿纸放在最上面：“我觉得这个设计可以先上。”
“因为前期我们设计的高跟鞋都是细跟，我观察了下，细高跟其实并不太好走路。所以我设计了这个长方形的后跟。”
“它比细高跟鞋稳，而且从后面看，有一种细高跟的视觉差，效果应该会不错。”
韩小朵一口气说完，然后期待得看着两个人，想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他们是否喜欢这个设计。
仔细看过后何春明开口：“挺不错的，一些细节可以继续和厂里的同事讨论，配色和材质可以再细究，这个绝对可以成下次的新品候选。”
被夸赞的韩小朵是真的开心到爆炸，蹦蹦跳跳地就应着她妈的呼唤上菜去了。
赵有德和何春明晚饭后还待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韩伟，两人合计，进口这件事情如果拿着友德鞋厂的名义去办应该也不会太难。
本想着和韩伟通个气，看这情况只能作罢。和小朵说了声两人就离开了她家。
韩大疤瘌此时还在办公室里听取着下半年的经济制度改革方向。上头对于几个月前会上制定的计划经济中带着市场经济的大方向，打算做出进一步的规划。
作为文科出身的韩伟来说，要完全吃透和理解这套经济规划的确有些困难。并且因为这是还未发布的规划，所以他没有办法拿着它去问懂的人。
一时间十分头疼。
同时，榆镇城西鞋厂的厂长办公室电话在黑暗中响起，本应空无一人的工厂，却有人接起了电话。
黑暗中电话那头的电流声夹着低沉的男声：“最近接到风声，国营产品都属于计划内生产产品，不可提价，不可进入市场销售。”
“你那边做好响应准备。”
这个消息对于正在改革的琳姐无异于晴天霹雳，本以为计划中的市场包含了国营企业的一杯羹，没想到，它们还是背负压力的那一个。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醒过来，那头的声音继续响起：“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工人闹事了？”
“没事，开除了几个带头的，已经摆平了。”琳姐的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对于总是有人盯着的感觉她觉得十分不悦。
对面简单叮嘱了两三句，就挂断了电话。
琳姐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再也忍不住，她甩开听筒，低声嘶吼起来，像一只困兽。
第二天小余进入琳姐办公室准备帮她照顾窗台上的花，一进门却吓了一跳，满地凌乱的文件。微微愣了两秒她将水壶放在地上，开始一张一张捡起文件。
在她将所有纸张整理整齐放在桌上时，琳姐推门进来，头发依然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合身的旗袍，举止得体又优雅。
“帮我叫李劼进来。”
她款款坐在办公桌前，拿起那些昨晚散落再地的文件继续翻看。涂涂改改，和往常一样，只有她眼下淡淡的乌青陈述着她一晚上未睡的事实。
“琳姐，您找我？”
“最近销售的方案有没有传达每一个供销社？”
“恩，有下达，主打产品简约大气。”他抬头偷偷看了看琳姐，将后半句话还是咽了回去。
川和主打的风格和它们撞款了，两家的价格差不多，但是因为国营产品的凭票购买计划，导致它们的销量明显比川和的少。
想了想李劼决定委婉些告诉琳姐：
“最近的销售额的确回温了不少，但是因为今年下发的产量计划比往年大，成本消耗比往年高，就算销售额回温，我们还是有些入不敷出。”
琳姐微微思考片刻，便让李劼去帮她将财务科的人找来。
财政不景气的时候，财务科几乎见人就绕道，生怕被人问起最近厂里收益，接过该来的根本逃不掉。
郑科长被李劼领到办公室的时候脸都快掉到地上了，表情丧得人畜勿进，看着他的脸色琳姐连问他话的想法都没有了。
见领导迟迟未开口，他只好主动说道：“琳姐，我们账面上已经很久没有进项了，应收未收和应出未出的数额虽然差不多，但是实际上我的的资产一直在缩水。”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响起了何春明在半个月前和她说的话，定然陷入债务循环，果然被他一语成畿。
琳姐苦笑出声，她几乎看得见鞋厂的未来，产品不涨价，民营挤压，入不敷出，渐渐走到行尸走肉的地步。
她突然觉得自己半个月前，义愤填膺拒绝他合作共赢的想法十分可笑。
她就这么捂着脸笑，站在她面前的两人都有些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笑够了，用手抹了把脸，就对着他们说：“叫各部门一把手来开会。”
她在决定和友德鞋厂合作前，要确认下一半的生产线能不能产出一整年的生产总额。”
她还是想最后再争取一次，如果不行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