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裴和路炎寧還有些奇怪,看了看表,馬上就是武偵連的基礎科目培訓了,龍俊嶺這時候跑來幹什麽。
得到了“進來”的準許,龍俊嶺推開門,走進辦公室裏,立正站好,但一時間,昨晚想好的話語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看著一言不發的龍俊嶺,魏裴開口問:“龍俊嶺,你有事嗎?”
“教官……我……”龍俊嶺張了張嘴,低下了頭。
“是不是擔心,成績的問題?”路炎寧關切的問。
“我……成績很差……”龍俊嶺囁嚅著。
“找到原因了嗎?”魏裴心裏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麽。
“我……我……教官,我……”龍俊嶺還是吐不出那兩個字,但那兩個字就壓在心頭上,沉甸甸的。
“到底怎麽了嘛?你恐高?!”路炎寧奇怪的問。
人類的身體構造已經脫離了樹上生活,也變得無法承受墜落,因此有些人會對高度變得很敏感,在高處的時候會產生心理反應,也就是俗稱的恐高。
新訓學員恐高雖然比例不高,但也並不是沒有,大多數恐高都是可以通過訓練克服,隻有極少數人始終埋不過心理這一關,會被淘汰。
“報告!我……就是……恐高!”龍俊嶺一咬牙,把那兩個字說了出來。
說出來之後,沉甸甸的心頭一鬆,龍俊嶺也長長的舒了口氣:“我……想克服……”
“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魏裴笑了,帶兵最怕就是不知道問題所在,隻要知道症結,總會有辦法的。
看到魏裴輕鬆的表情,龍俊嶺一愣,隨即心頭又放鬆了一些,單揚眉說得沒錯,教官們有辦法幫自己。
“你是天生恐高,還是受過什麽刺激?”魏裴問道。
“我……”龍俊嶺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龍俊嶺的父母都是駐藏軍人,他也是在雲高風清的西藏山區裏長大的,從小見慣了高山,也沒少在山地的小徑上玩耍,照理說是不會落下恐高的毛病。
但在龍俊嶺5歲那年突然感冒,在高原上感冒在很短的時間內會發展成肺水腫,必須要盡早到低海拔醫院去治療,而偏偏當時山區裏又刮起了暴風雪,眼看著小龍俊嶺逐漸的昏迷,呼吸都困難了,父親和母親決定冒險下山。
在沿著山路下山的時候,在一個幾乎180°的龍頭彎處,車子打滑,司機踩死了刹車,都沒能止住汽車往山溝裏滑落,最後汽車撞到了路邊護欄,掉了個頭,車尾懸空在了懸崖邊上,父親從副駕跳了出去,用身體壓著車頭,這才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母親抱著小龍俊嶺,在後座上一動不敢動,龍俊嶺被撞擊的震動驚醒,一睜眼,看到了自己懸空在了懸崖之上,下麵就是萬丈深淵。
就是這麽一瞬間,5歲的龍俊嶺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瞪大眼睛,呆呆的看著那隨時會吞噬自己和母親的深淵。
父親在暴風雪中死死的壓著車頭,直到幾個小時後,一個冒雪向哨所送補給的後勤車隊路過,這才把懸空的車拽了回來,小龍俊嶺送到了軍醫院後,感冒已經發展成了肺炎,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才恢複。
而那一個月裏,龍俊嶺一閉眼就看到那個深不見底的懸崖,從那以後,龍俊嶺隻要覺得腳下沒有踩到堅實的地麵,心裏就不踏實,隨著高度的增加,這種不踏實敢也會增加。
把自己的陳年往事翻了出來,龍俊嶺看著魏裴和路炎寧,眼神裏滿是期待,期待他們能給自己找到一個解決方法。
龍俊嶺的這個心裏問題的確有些麻煩,但魏裴覺得可以試一試,他開口問:“辦法是有,但是你能不能配合?”
龍俊嶺立正,大聲的道:“我是武裝偵察兵,我一定能克服!”
魏裴點了點頭,對路炎寧說:“去找程棟要兩套跳傘塔裝具,我們帶他上跳傘塔!”
龍俊嶺一愣,自己的基礎科目都沒做好,魏裴這是鬧哪一出?讓自己提前上跳傘塔?
緊張訓練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列隊的時候,鄧步帆卻發現龍俊嶺不見了。他扭頭四下張望,也沒看到龍俊嶺的身影。
李佳奇看到鄧步帆在東張西望,大聲的嗬斥道:“那個兵,看什麽!?”
鄧步帆回過頭,大聲答道:“報告,少了個戰友。”
正在低頭檢查今天訓練科目表的劉利軍抬起頭,果然沒有發現吊車尾的龍俊嶺,劉利軍皺著眉頭,大聲問:“同組的人,他人去哪裏了?”
隋千城和田威也回頭四處看,龍俊嶺雖然最近成績不好,但從未遲到過。
“你說!”劉利軍指著單揚眉。
“報告!早餐過後,我看到他往辦公室方向去,應該是去找我們教官商量點事。”單揚眉其實心裏明知道龍俊嶺去了哪裏。
武偵連就這麽幾十號人,少了一個,這訓練科目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人拉下來,李佳奇想了想,對單揚眉說:“你帶本組人,去找一找。然後向我匯報!”
“是!”單揚眉上前一步,回過頭對鄧步帆等人說:“跟我來,快點。”
一溜小跑出了訓練倉庫,鄧步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基地那麽大,去哪裏找人?
“八成是去找教官了。”單揚眉肯定的說。
“他……找教官幹嘛?”隋千城也有些奇怪。
平日魏裴和路炎寧要協調訓練內容和其他部隊的訓練時間,不可能時時盯著武偵連的訓練,但每天魏裴和路炎寧都會在中午,傍晚過來,和教員溝通交流訓練情況。
有什麽事這時候找他們就好了,龍俊嶺沒必要一大早跑到那麽遠的辦公室去找他們呀。
“咱……跑著去?”鄧步帆問田威。
“老天,小6裏路啊!”白黎也有些懵。
這裏離辦公區近3公裏,幾個新兵也沒法享受車接車送的待遇,龍俊嶺真的去找魏裴的話,大家好像還隻能跑著去找他。
“趕緊啊!都愣著幹嘛!”鄧步帆看著大家都沒挪步子,往前跑了幾步。
一回頭,單揚眉還是沒動,隻是抬頭往遠處看。
300米外,跳傘塔上,有幾個人正在往台階上走,其中有一個走得很慢,兩個人還在等著。
隋千城也順著單揚眉的目光看到了跳傘塔上,低聲的問:“是龍頭嗎?”
“咹?!”田威和白黎奇怪的問:“龍頭?上跳傘塔?”
仔細一看,那台階上的人還真的是龍俊嶺,前後那兩人,不就是魏裴和路炎寧嗎?
“我去,什麽情況?”已經跑出十幾米的鄧步帆,愣在那裏。
“去看看啊!”鄧步帆叫了聲,拔腿就往跳傘塔跑去。
“喂!”單揚眉叫了聲,沒叫住,那鄧步帆就竄出了幾十米外。
田威和白黎扭頭狐疑的看著單揚眉:“單揚眉,你知道怎麽回事?”
單揚眉點了點頭,低聲說:“咱們還是別過去了吧。”
“啊?怎麽了?”幾個人看著一溜煙快沒影的鄧步帆,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單揚眉,這兩人到底搞什麽名堂。
“龍俊嶺他……恐高,所以讓教官幫他。”單揚眉低聲說:“這事兒別人都不知道。”
“呃……”隋千城發出不相信的聲音。
這武偵連都是各個新訓營裏精挑細選出來的驕兵,要說偶然漏進一個恐高的兵,大家都相信,但誰會想到竟然是驕傲得不肯低頭的龍俊嶺恐高。
一個從小在高原山區長大,沒事兒就到山裏攆岩羊玩兒的龍俊嶺會恐高?單揚眉這是開玩笑吧。
“你們知道龍俊嶺那性子的,有事也不會和大夥說,總想著自己克服,咱們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就好了。”單揚眉又說:“教官會有辦法的。”
一句話,讓大家醒悟了過來,單揚眉其實早就知道龍俊嶺恐高,但為了龍俊嶺的麵子,他一直沒有說,今兒是捂不住了,但他還是提醒大家一聲,讓龍俊嶺自己克服。
隻是可憐了那腿腳快的鄧步帆,一來一回在大太陽地下跑了六七百米,回來的時候喘著氣說:“教官說,單獨給龍頭輔導,讓我們和教員報告一聲。”
幾個人看著鄧步帆,忍不住就要笑,鄧步帆這時候才明白過來,帶著幾分氣惱,衝單揚眉幾個人嚷:“你們……玩我哪!”
田威和白黎上前,一左一右摟著鄧步帆的肩膀,伸手撫著鄧步帆起伏的胸脯:“帆哥帆哥,順順氣,順順氣……”
回來報告了情況,兩位教員好像已經知道了,讓幾人入列,開始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