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
王安平和江雨桐离开公司,按老规矩先去医院,陪江百善和张慧芳呆了将近一小时,然后回家。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街道上排起长龙,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想早点回家,似乎谁也不愿多让一步,于是本就不堪重负的马路更显拥堵。
车主们焦急得鸣笛示意,却又只能干坐在车里缓慢前行,倒是一辆辆电动车在车辆缝隙中左拐右突,颇有几分行云流水的潇洒,然后丢给车主们一个带着三分得意、一分挑衅的眼神,骄傲的扬长而去。
宝马车后排,江雨桐隔窗看着外面,微微蹙着烟眉,俏脸略有三分清冷,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安平眨了眨眼,心底已是猜到了八成。
“媳妇儿,我是不是很厉害?上班第一天就当上了保安队长,没给你丢脸吧?”
话语说完,王安平故意摆出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江雨桐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口吻清冷道:“在公司所有人面前出尽风头,还当上了保安队长,让江千重吃了瘪,你是不是很骄傲?很得意?”
王安平赧然一笑:“哈,还行吧。”
江雨桐轻哼了声,“我以为你在外五年早学会了世态百变、为人处世,没想到你是如此肤浅、张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天你看似赢了一场,却为以后留下了祸患,江千重必然会想更多的办法对付你,以后你在江雨集团还怎么工作?”
果然。
王安平心底暗道一声,早猜到了江雨桐在担心此事,可惜他却不能解释什么,所以只能用“求表扬”的方式引导江雨桐说出来,不至于压在心底让她一直绷紧心弦。
“嗐。”
王安平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在意地说:“媳妇儿你担心这个啊,你不用想太多,任他江千重风吹雨打浪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闻言,江雨桐眉头又皱紧了一分,语气更显严肃。
“我知道你很能打,很厉害,但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甚至只能算下策。人活一世、人际关系千丝万缕,每个人都有自己关心、顾虑的软肋,如果为了逞一时之快,而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你觉得值吗?”
“不值。什么都没有身边人的安全重要。”王安平回答的斩钉截铁,表情严肃。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再“皮”了,否则很容易给江雨桐留下一个“骄傲自大”的坏印象。
“哼。”
江雨桐又轻哼了声,但口吻却比刚才舒缓了两分,然后叹了口气,似有颇多感慨。
“不管你多厉害,这世上总有人站在你上面,就像这街道上的人,骑电动车的觉得自己很厉害,不顾危险肆意穿行;开私家车的也觉得自己很厉害,能挤则挤,不愿多让一步;开豪车的更觉得自己厉害,因为他们知道没人敢碰他们的车,所有人见了都会离他们远远的,可豪车也分高低贵贱,而且还有公交车、大货车……”
“呃,媳妇儿,我觉得你这是高级黑。”
“嗯?”
“咳咳,没事,媳妇你继续。”
江雨桐没好气地瞪了王安平一眼,好好地一番话被他打断,顿时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简单总结道,“总之,不要觉得自己厉害,谁都不敢招惹,谦卑低调才是行事之理、做事之则。”
“媳妇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后定要更加低调。”
王安平立刻奉上一句新鲜出口的彩虹屁,心底却是暗暗嘀咕:低调、低调,你老公我要是不低调,那些欺负你的人早死绝了。
小小自嘲了一句后,王安平又是一叹。果然,相处时间还是太短了,江雨桐对自己的印象还不够伟岸、坚定,对自己的人品也还有所疑虑,现在摊牌绝不是时候。
但愿江千重和黄飞龙不会让人失望,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只有这样他才能攒够理由、抓住机会光明正大的收网,也能顺便加深下与江雨桐的感情。
正所谓“只要套路深、早晚得人心”。
骗?
追女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这叫借势而为!
毕竟这些事都不是王安平主动策划的,就算没有他,江千重和黄飞龙也不会放过江雨桐。
嗯,这么想就心安理得多了。
一念及此,王安平看似随意地瞥了眼后视镜。
后视镜中跟在宝马车后的第二辆大众车,在江雨集团楼下出现,在医院等了他和江雨桐一小时,现在还跟着。
如此拙劣、漏洞百出的跟踪……
王安平真是替对手着急,也不知是江千重和黄飞龙谁安排的。
不过王安平并不打算现在就下车揭穿对方,他倒要看看对方在计划什么,回头再让蛮牛把对方安排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安平继续和江雨桐聊天。
“媳妇儿,咱晚上吃啥?下馆子还是回家做?”
“回家吧。”
“得嘞。”
一路随意聊着,回到家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点菜,江雨桐熟练地择菜、洗菜,不多会儿功夫便做出了两菜一汤。
肉片炒芹菜、酸辣土豆丝、白米粥。
简单的家常便饭,王安平却吃得狼吞虎咽。
江雨桐的厨艺十分不错,这在当代年轻女子、尤其是年轻又漂亮的女子中堪称另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半小时后。
王安平夹起盘中最后一根芹菜送入口中,啧啧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快哉爽哉。”
江雨桐:“洗碗去。”
“诶。”
某死神收拾起盘子、碗,屁颠屁颠跑去了厨房。
瞧着某人滑稽又搞笑的模样,江雨桐忽而一笑,心底竟是升起一丝温馨。
……
……
同一时间,南郊一处老旧的城中村。
狭窄的街道、路两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小巷尾闪烁红色霓虹的“足疗店”……
表面看去,这里喧嚣吵闹、环境脏乱,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完全无法相比,犹如一个空间中的两个世界,中间隔着一堵透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高墙。
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想努力爬到高墙那边的世界,而高墙另一边的大部分人却对这里充满了厌恶和嫌弃,如若不是必要,甚至绝不想踏进这里一步。
江坤鹏便是如此。
他皱着眉头,戴着口罩,头上还顶着鸭舌帽,将自己全副武装。
按照手机上显示的地址,江坤鹏走进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一路爬步梯到顶层,累得他大喘了几口气。
603,确认了两遍房号后,江坤鹏用脚踢了踢门。
门开,屋内一片漆黑,一个男人站在门后却看不清面容。
“我来找司机。”江坤鹏先开口道。
“进来吧。”门后的男人声音沙哑,侧身让开一条路。
江坤鹏犹豫了两秒,走进屋内,问道:“能打开灯吗?”
男人摁下开关,一个吊在房顶上的灯泡发出昏暗的灯光,屋内凌乱不堪、杂乱无章的画面瞬间映入眼帘。
椅子斜着、桌上还有没有吃完的盒饭、一张床靠在墙角、被褥凌乱而且很脏、靠床头位置的地上放着一个铁盒子,里面是满满的烟屁股。
再看男人,四十岁上下,满脸疲惫、头发凌乱、双眼通红,可能是很久没有喝水,也可能是烟抽的太多,以至嘴唇干裂。
“坐。”男人随意指了指,然后在**坐下。
啪。
他点上了一根香烟开始喷云吐雾。
江坤鹏眼底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嫌弃,开门见山道:“正事要紧,这是目标。”
江坤鹏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交给男人。
男人接过来瞄了一眼,一张照片上是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另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但男人并没有多看一眼,随意地问道:“这次要到什么程度?”
江坤鹏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怨毒和无穷恨意,压着嗓音如同嘶吼的野兽。
“我要她死!”
男人毫无表情波动,只是淡淡点了下头,“一百五。”
江坤鹏一愣,“这么高?上次才五十。”
“上次是残废,这次是人命。宝马车的安全防护性能很高,想一击致命必须速度够快。”男人沙哑地说道。
“太贵了,能不能少点?八十怎么样?”
男人抬手将照片递给江坤鹏,一句废话都没有。
江坤鹏又是一愣,犹豫了两秒,咬牙道:“成交。不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男人收回照片,说道:“这次撞击力度要够猛,必须用渣土车、水泥罐车之类的大型货车,这类货车白天不能在市区行驶,只有晚上有机会,所以你得提供时间地点。”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
……
于此同时,滨河市东郊。
一座外表老旧,充满了历史沧桑的小院,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几根翠竹从墙头上探出枝丫,随风摇曳,沙沙作响,让人心旷神怡又想走进其中一探究竟。
右侧书房中灯光明亮,一位满头银发、身穿唐装的老者站在红木书桌前,桌上一张正宗手工熟宣已经摊开,左右各压一方黑色镇尺,镇尺上精雕细刻,纹龙画凤。
在书桌右上方是一方产自黄山、手工打磨的龙尾砚,一位三十多岁、身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静静研墨。
片刻后,男人开口道:“八爷,墨好了。”
老者提笔舔墨,下一瞬挪于纸上,略作沉思。
“都安排好了吗?”老者问。
“是,都已经安排好了。”男子答。
老者不再多言,笔走龙蛇,不多时,一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跃然纸上,尽显凌厉与杀机!
【刀】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