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神州大地人才辈出,中华文明色彩缤纷,多少诗词歌赋,多少名篇雄文,无不体现出其鲜明的性格特征。仅以诗歌风格来分,宫廷诗缠绵婉转,田园诗恬淡宁静,山水诗清雅优美,边塞诗慷慨悲凉,励志诗雄浑豪迈,怀古诗幽深绵长,送别诗忧伤凄凉,均各具特色,各有韵味。当然,语言作为人类交流思想感情的工具,是因人而表现出性格的,故有苏轼、辛弃疾之豪放,有柳永、李清照之婉约,有谢朓、谢灵运之清新自然,有李白之浪漫飘逸,有杜甫之沉郁顿挫,有李商隐之深奥险怪,到现代又有鲁迅之冷峻,孙犁之朴实,赵树理之通俗,朱自清之高雅。正所谓文如其人,人如其文,很多时候我们阅读某些名篇佳作,即使隐去作者姓名,也知道是出自谁手,并且反复吟读,爱不释手。
文学作品如此,领导讲话亦然。从中央到地方,从党政军机关到企事业单位,多少领导在讲话,多少语言在流动,多少政令在传播,多少情感在抒发,无不体现出不同的性格,可谓千姿万态,各具特色。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思想是语言的灵魂。进言之,语言表现性格,性格决定语言。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阅读不同领导的文章、聆听不同领导的讲话时,有时会精神振奋,有时会了无兴致,有时会铭记在心,有时会毫无印象,这里除了思想的支配以外,很大程度上就是语言的性格在起作用。本来,人们对所有领导讲话都应怀有起码的敬重和遵从,但是没办法,正如人的性格本身会使他人有所好恶、有所亲疏一样,对语言的性格也是如此,所谓喜欢不喜欢、入耳不入耳,其实就是语言的性格是否对自己的胃口。而这也正是我们对许多领袖人物的优秀的语言性格近乎膜拜、痴迷的本质原因。
毛泽东同志的语言性格一如其本人,大海般壮阔、高山般雄奇、太阳般炽热、春雨般温润,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一位世纪伟人的刚强性格和豪迈气概。他的讲话,因传承优秀的古代文化精髓而言简意丰,因历史的担当和现实的使命而文以载道,因贴近现实、贴近人民而生动活泼,因深厚的文学涵养而妙语连珠、变幻无穷,因深刻的洞察和敏锐的思维而入木三分、尖锐犀利。“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以语言体现如此气势和胆魄,舍毛泽东其谁也!
众所周知,邓小平同志以沉着坚毅、大度从容、朴素实在而著称,这也鲜明地反映在其讲话语言中。他的独特的本领之一,就是善于把重大的问题、深奥的理论通俗化。他没有什么大部头著作,讲话也从不长篇大论,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一是一,二是二,板上钉钉,掷地有声,所以有人说他的理论是一句一句讲出来的,这话的确不无道理。连他自己也说“学习马列要精,要管用的,长篇的东西是少数搞专业的人读的,群众怎么读?要求都读大本子,那是形式主义的,办不到”。所以他一贯反对写长文、讲长话,要求各级干部“要腾出时间办实事,多做少说”。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的语言性格,一是简洁朴实,如“发展是硬道理”“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二是直截了当,如“中国只能走社会主义道路”“压倒一切的是稳定”;三是善打比喻,如谈到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谈精简机构比喻为“拆庙搬菩萨”“消肿”;四是委婉风趣。总之,通观小平讲话,似乎处处吝啬语言,多一字、多一句都不肯说,但字字珠玑,句句实在,处处闪耀着思想的力量、真理的光辉。
还有其他一些党和国家领导人独特而鲜明的语言风格,同样令人深受教育,印象深刻,这里不能一一列举。实际上,地方各级领导的讲话中,也有不少性格鲜明的精彩篇章,同样引人入胜,耐人寻味。
那么,语言的性格从哪里来?抽象地说,它从人的基因遗传因素、成长期发育因素以及社会环境的影响因素而来。个人认为,具体有以下几方面:
——从思想境界中来。语言表达思想,有什么样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会有什么样的语言。比如,有人理想坚定、胸怀宽广、忧国忧民、大公无私,有人信念动摇、消极颓废、心胸狭隘、追名逐利,都会在语言中得到反映。
——从阅历和秉性中来。人生是一部无字天书,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独特的脚印书写着不一样的人生,用自己独特的思考积淀着不一样的智慧。或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或顺风顺水、春风得意,或摸爬滚打、埋头实干,或高谈阔论、华而不实,观其行则知其言,听其言则知其行。
——从文化素养中来。语言表达能力固然取决于知识功底,但知识功底的厚薄未必全部取决于学历的高低,实践才是最丰富的课堂。卓越的语言表达能力总是属于那些善于学习的人,善于从实践中、从群众中汲取语言营养的人。
——从个人的习惯爱好中来。人们使用着语言,并由着自己的性格、凭借自己驾驭文字的能力,在准确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前提下,尽可能选用那些最符合自己性格特点、兴趣爱好的语言。或许有些文秘人员并不把语言的性格当作一回事,但实际上,人的个性与其语言从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不重视这一点,起草讲话稿就可能导致劳而无功。
由此,我们就不能不重视并研究讲话的语言性格。或许这可以成为专门的学问,可以写出一部皇皇论著,但在这里,我们只能从写稿实践的角度捕捉它些许神秘而生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