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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将自己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收拾了一下。脸上光光鲜鲜，里面全新，外面的那套麦绿色的条形牙签呢是新近赶做的，过去的显得大了，穿上去浪打浪，是因为减肥20来斤的缘故。妻说：你才去了三个月，休息了四个月，整得精神点儿，别让人看不起！

她说得不错，就都依了她。

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过去是上市里来来回回，就像是上门前的市场那样方便，出去了，回来了。

这次像是要远征似的，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曾从最北方到过最南方，也没觉着怎么的，这才一百来里地儿怎么就搞得这么隆重呢？

我俩有说有笑地出了门，其实这是做给人们看的。给碰到的熟人打个招呼，人们都是笑脸，上班了？话语亲切，像是他们家谁找到了个好工作、子女上了名校，成了硕士博士满心的欢喜。

这不远的路程就是一个流动广告：这人正常了，上班去了。

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只属于我们俩知道的。

谢你这么看重，我会守口如瓶的。

你看到过前一阵子好多人家的前后门窗玻璃上有一个或几个大小不一的镜子吗？

知道啊！报纸上都刊登过的，说是什么照妖镜，为此好多前后邻里们打得不可开交吗？

我是想说，这个时候怎么有这么多的妖魔鬼怪都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呢？

这谁知道，你去问老天爷吧！

我和妻坐在小公汽上。今天是第一次去上班，不需要正点到达，是象征性的，点个卯，露个脸。

进入单位大门时，发现这个时候是武警战士把门了，他不认识我，将我们挡住了。

收发室的老丛师傅说：小伙儿，这是首长，行政科的柳团长，快让他进去！

小战士一个立正，打了一个军礼放行，我庄重地回了个军礼。

这时有了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呢？

一种尊严。

进到办公室，感受到了一种未曾见过的热情，一楼的都来了，认识不认识的，这使我很感动。

有几个我还叫不出来他们的名字，三个月混了个脸熟，他们知道我的名字也有可能。有一点儿是可以肯定的，几百号人的单位他们都见过我的，前面说过那是顶着呼呼的北风给他们分鱼、分粮、分过节物品什么的。

科里面的几个哥们，老吴科长退二线到了房产科帮助工作，英环副科长现在转了正，还有那个梅子，他们直爽地说我真的瘦了。那个说妻比我好看多了的哥们就为妻惋惜：看你也瘦得不轻，人也有点儿憔悴了。妻就笑笑。

我和妻说了些感谢之类的话儿，是从心里说的，我如沐春风，一切的不好的想法一扫而光。

明山处长说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你还在家休息一个时期，分管的领导说了，这个人先储存起来，以后要用的。

我心里头就暖融融的，差点儿没落下泪来。梅子在愣愣地望着我，不认识似的，她是难受，这人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他们告诉我，石言老总亲自下来科室问我这个人怎么样？同志们都说是累的，严冬北上买大米，蜷缩在驾楼后，回来卸了几辆车，一人在车上拖袋；分木耳灰尘多，戴塑料头套一身汗，感冒了很久也没休息；一个紧靠电车轨道的旧房子，半夜清晨咣当咣当的，吃不好睡不好；人家也是团长了，干力工的活儿……总之说了我一堆好话儿，还说这是因工生的病，应当算工伤。

这让我十分感动，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些人。

这些人真好！我也被感动了！

据我所知，军转干部到地方不到三个月出毛病了，可以回部队去的。这种情况不是个别，你想过走这一步吗？

当时也有朋友对我说：回来吧。我说不！

为什么不走这一步呢？

我宁可客死他乡，绝不走回头路。

好！人是要有点儿精神的！

人们走了，就科里的几位了。

英环科长和梅子将近期发的福利品什么的给我装到小车上，还多装了一些，说这是领导吩咐了的，将我的医药费都给报了，把几个月代领的工资和条子给了我，还有那个医疗门诊守则、医疗保险卡。

我上了 2 楼孙申老总那儿，去感谢他，那晚是他和光棍宿舍的同事们救了我。他还主管这个口，就是他说的这个人先储备着，得让他干事儿。

他说：你先养一个时期，有的是活儿让你干。

我说：有活儿就好。

我们坐着单位派的小货车满心欢喜地回家。

我觉得今天出行大吉大利，收获多多，有钱有物，还有最贵重的——人间真情！

人间自有真情在！

是的，当一个人在走投无路之时，在最困难的时期，哪怕仅是一句暖人的话语对他来说，就是一剂良方，一根支柱。

一路上好不惬意。我们与司机小王说着这些人和事儿，他说大家都挺想我的，常念叨我。

我心生暗念，永远不会忘记他们，若有今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妻有些累了，我说你闭着眼养养神，她说好。

我们不再说话。

我拿出工资条和医疗两证卡，看着看着，不由神色大变。

我又睁大眼睛，工资条的号码……

医疗门诊和保险卡号是同一个……

这时我就觉天地混沌、双眼模糊，映在大脑的那两组数字愈来愈清晰起来……

要挺住！

一定要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