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人聪明和聪明人
深夜，沂城公安局银桥山派出所。
审讯室中，威严的中年男子沉声道：
“你小子净给我惹事。要不是这次情有可原，我非得收拾你。一会你做笔录我要回局里避嫌，你老老实实交代一切经过，该说的一点也别藏着掖着。”
正在思考下一步怎么实施计划的李怀安闻言挑挑眉毛，听明白了老爹的话中话，点头答应：“保证配合警察同志工作，该说的绝不保留。”至于不该说的嘛，烂在肚子里就可以了。
半小时后，沂城公安局政委办公室。李宏伟站在窗边啜着浓茶，微微蹙起的眉毛。当了一辈子警察，今天第一次把自己儿子领进警局，他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兜里手机铃声响起。
瞅着来电显示，李宏伟深吸口气，露出笑容接通道：“老婆大人，怎么了？我正上班呢。”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老李，你知不知道怀安到哪里去了？玲玲说他把自己送到零食铺子就出去办事了。他一个刚高三毕业的小孩有啥事办啊，现在手机也打不通了。可把我急死了。”
李宏伟心说你儿子正做着笔录呢，能打通才怪了。可还是安慰道：“放心吧，臭小子跟同学玩喝多了，被我拉单位里醒酒呢。我今晚值班，他一会酒醒了就回去。”
电话那头的语气这才缓和些，又埋怨道：“都是跟你学的这些坏习惯，喝酒非要喝醉图个啥？你爷俩回来等着吧！”说罢，也没再听李宏伟的辩解便挂断了电话。
李宏伟无奈摇头，对此也是有苦说不出。想自己也是个局级干部，在外面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唯独面对家中妻子是处处“礼让三分”。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引发问题的人吧。李宏伟思忖着过会儿该怎么收拾李怀安这个臭小子。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一个年轻警员冲进来激动道：
“政委，交代了！你家怀安都交代了。”
看着下属急迫的样子，李宏伟心中咯噔一下子。都交代了？这小子到底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时的李怀安神清气爽地走出派出所，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又好像记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派出所所长嘱咐：“马叔叔，事情宜早不宜迟，还是尽快处理比较好。”
听到李怀安亲切的称呼，皮肤黝黑的中年警察咧嘴一笑：“没问题，已经派人下去核实了。如果事情属实，怀安侄子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李怀安也呵呵一笑，回应：“我只是提供了线索，具体怎么办还是要辛苦叔叔你们。您就送到这里吧。”
跟老马打过招呼，李怀安钻进轿车，抽出根烟道：
“师傅，距离沂城二中最近的是沂城第二医院对吧。行，就去那里。”
夏夜微风吹拂着面庞，李怀安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闭上眼睛微微休憩。
记忆中猴哥就是在一年后这样的夏夜被抓进去的。当时和猴哥一同在酒吧中肆意摇曳的还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小弟二狗以及堕落的李玲安。
李怀安还记得那一夜李宏伟是怎样把李玲安给揪回家的，是怎样第一次动手打了李玲安，又是怎么细数猴哥的罪行：敲诈、勒索、溜冰，甚至还强迫一个有自闭症的女孩子去窝点卖身子。
那是李怀安第一次见李宏伟气得发抖。尽管后来李玲安痛改前非，可还是耽误了学业，本来能考上市一中重点中学的她只考了个普通中学的吊车尾班级。
刚刚在派出所里，李怀安凭借着模糊的记忆爆出了猴哥一行人的关键罪证。虽然罪证很零碎，但是已经足够去调查发掘案件了。
李怀安呼出最后一口烟，走进沂城第二医院。绕过门诊楼，看到救护车紧急通道，李怀安眉毛轻挑，便知道找对地方了。
果不其然，在急诊外科门诊的病**，李怀安发现了他追寻的身影——少年阿杰。
记得李宏伟当时提起过，猴哥在以往的打架斗殴中常常依仗一个跟李玲安差不多大的狠小子。这个名叫阿杰的小子忠义得很，认了猴哥当老大后就一直如影随形，替猴哥背了不少黑锅。
阿杰打小就是一个苦命孩子，听爷爷奶奶说自己的父母原本给大户人家当保姆保安。结果后来大户人家出事，连带着阿杰父母也遭了殃双双丧命。
因此阿杰从小就很自卑，经常有同龄人欺负他。上了初中，阿杰听说自己的表哥二狗居然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于是每次受了欺负都去找表哥报仇。
渐渐地，周围的人都开始畏惧他，这让阿杰很有虚荣感。他感觉自己终于有了尊严，受到了小伙伴的追捧和钦佩。
那天晚上二狗破天荒地请阿杰吃了顿串串香，把阿杰感动得双眼通红。也就是在那时候，二狗让阿杰打听初中部的一个靓丽少女，名叫李玲安。
阿杰暗自后悔摊上那么个烂摊子，想要换个姿势结果身上的肿痛再次传来，疼得他直咬牙。
没办法，医生说了让他去拍个片子才能下诊断，可是兜里空空的阿杰别说拍片子了，现在连一片止痛药都买不起。想起今天自己表哥放任外人打自己的画面，还有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恩人，阿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弟弟。”
一道很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阿杰茫然抬头看向李怀安，眼中瞬间涌出感激的泪水，而后又是满脸的惊慌。
“哦？你知道我是李玲安的哥哥？”李怀安看到阿杰手足无措的神态，略显意外道。
阿杰迟疑片刻，心中稍稍放下防备：“是。”
李怀安倒是有些惊讶于阿杰的坦然，微笑道：“说说吧，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阿杰盯住李怀安的笑容，半晌回应道：
“我在想你找我要做什么。你肯出面保护我一方面是知道我的身份，另一方面是你对我没有那么强的敌意。可是如今你又追我到医院，肯定是想要挟我或者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李怀安打了个响指，补充道：“你很聪明，包括你把我妹妹调查得那么清楚仔细也说明你很聪明。”
听到李怀安又提起李玲音，阿杰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李怀安继续道：“但是，阿杰，你要分清楚——人聪明和聪明人并不是一回事。”
低着头的阿杰微微皱眉，像是在人生道路上抉择徘徊。
突然，一双宽厚的手抚在他的肩头，如暮鼓晨钟般的低语传来：“终于明白了吧，凡事还是自己最靠谱。”
阿杰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子，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惊慌转为震惊和恐惧。阿杰此刻坚信眼前的这个男人随时都可以把自己看穿，在他的面前一切的不安分都被一览无余。
就如同烈日下的水珠在为自己折射出七彩光斑而洋洋自得时，一瞬间烟消云散。
阿杰牙关紧咬，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望着李怀安请求道：“大哥，我还是觉得以后凡事依仗你更靠谱。”
看到阿杰如此上道，李怀安满意地点点头，他问道：“手机总有吧，加个讯息。”
“有的，哥。”阿杰刚加上李怀安好友却收到了1000元的转账，连忙道，“这不合适啊哥，我之前做了对不起你和李玲安的事，怎么有脸要你的钱。”
李怀安抬手制止对方再说下去：“你刚才叫我一声大哥我记住了，那你当弟弟的就应该收下大哥的好意。至于你说自己从前犯过错——玲安是我妹妹自然也就是你妹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阿杰感动得两眼通红，激动道：“放心吧大哥，以后谁敢动玲安妹子我就弄死他。”
李怀安从容坐在阿杰身旁，搂着他肩膀轻拍：“什么死不死，多晦气，现在是文明社会了，做事多动脑子，别总是喊打喊杀的。”
阿杰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怀安前世就是学的临床医学，对急诊科就医流程轻车熟路。所幸阿杰伤势并无大碍，一套拍片、问诊、拿药下来1000元勉强够用。
从医院出来，李怀安又宽慰道：“那个猴哥你不用担心，他估计要在牢里待上一段时间了。你年龄尚小，想跟着我做大事没文化是不行的，回去好好读书明白吗？”
看到李怀安说话做事胸有成竹的样子，阿杰不由得更加敬佩这个刚认的大哥。
他恭敬道：“我明白了大哥。”
从医院送别了这个便宜小弟，李怀安掂量着自己空****的钱包，看着所剩无几的手机余额微微皱眉。
“还是搞钱来得最实在。”李怀安不禁心头默念。
重生一世，香车宝马，莺燕环绕，也得他妈的有钱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