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唯物主义原理(第三版)

第三节 世界的物质统一性

字体:16+-

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观、运动观和时空观是相互联系、相互补充的,可以概括为和包含在一个基本原理中,这就是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这一原理在揭示了世界的物质形态、运动形式及其结构层次的基础上,进一步描绘了包括人和社会在内的统一的世界图景,从而提供了唯物辩证的世界观基础。

一、物质形态的结构和层次

世界万物有其共同的本质和基础,这就是物质。但是物质的存在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现实的,表现为物质形态及其结构层次的多样化。马克思和恩格斯早就提出过宇宙结构层次性的思想,现代科学的发展进一步证实和丰富了这一思想。

从宇宙本身的时空特性出发,人们通常把宇宙划分为微观、宏观、宇观三个基本层次。一般说来,微观世界包括分子、原子、原子核、基本粒子等层次。微观粒子运动服从量子力学规律。从多分子化合物到太阳系之内的天体系统为宏观。宏观客体的运动主要服从牛顿经典力学的规律。对宇观界限的看法不完全一致,一般认为,在200亿光年内人类观测所及的范围为宇观,其中包括星系、星系团、总星系等物质层次,这个领域内物质系统的运动规律主要服从广义相对论。

物质结构的不同层次具有不同的运动规律,具有不同的时空形式。但是,物质层次和时空形式并非一一简单对应。微观、宏观、宇观三个基本层次内又包括许多层次。生物仅仅是宏观基本层次中的一个层次,它本身又包括从生物大分子到生物圈的多个层次。在宏观基本层次内的种种物质层次,都是在牛顿的绝对时空的框架内展开的。只有到了宇观基本层次或微观基本层次才打破了这个框架。所以一般说来,物质运动的时空形式比物质存在的具体形态更加普遍,更加稳定。

物质的各层次内部结合的紧密程度随着层次由高到低而逐渐加强,即层次越深,层次结构的结构能越大。供给能量使某一物质系统解体,随着能量的增大,物质系统的层次一层层地解体。随着物质系统层次的逐渐深入,尺度越来越小,分解所需的能量也就越来越大。如若不是这样,就不会有层次结构。因为,如果破坏外围高层次的能量也能破坏里面低层次的结构,那么所有层次一下子都土崩瓦解,也就无所谓层次性了。由此可见,高层次的解体不一定导致低层次的瓦解,高层次的构型变化可以不影响低层次的稳定性。只有这样,才更深刻地反映了物质结构的层次性。

由于物质结构的高级层次由低级层次构成,高层次的运动规律也由低层次的运动规律构成,不弄清楚低层次的运动规律就很难充分地理解高层次的运动规律。但是,高层次的运动规律并非低层次运动规律的机械加和,高层次的运动规律是由低层次的各运动规律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特有规律。因此,高层次不同于低层次,它是一个全新的个体。同时,低层次作为高层次的组成部分,又要受到高级层次的制约,低层次的运动规律受到高层次运动规律的制约而出现特有的表现。例如,在生物体中的化学运动就有自己特有的表现。总之,在物质的层次结构中,高层次与低层次是相互制约、互为因果的。

从整个自然界看,物质层次结构是异常多样与复杂的,每个特定的层次又有特定的规律性,这充分展现了大自然的丰富多彩。物质结构的各个特定的层次以及它们特定的规律性又都相互联系、相互制约,构成一个统一的物质世界。

二、人和自然的统一

人类是物质发展的最高层次。只有人才能把自己同周围自然区分开来,成为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主体。正确地理解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是科学地解决世界的物质统一性问题的关键。

人类和自然界的统一具体地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人类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

生物种系的长期发展为人类的产生提供了直接的生物学前提。依据比较解剖学、胚胎学、比较生理学提供的资料以及古生物学提供的从猿到人的化石材料,雄辩地证实了人是某种古猿演化而来的。但是,人类的产生不单纯是生物进化的结果。劳动在这个过程中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在新生代第三纪中末期或更晚一些,由于自然环境发生重大变化,森林减少,迫使某类古猿离开森林过渡到地面生活,在树林攀登时,猿类的手足也有某种分工。平地行走就开始摆脱用手帮助的习惯,渐渐直立行走,手就可以越来越多地从事其他工作。

长期的劳动使不发达的猿手逐渐发展为适合一切工作的人手。根据生长相关律,手的专门化和直立行走,又引起了人全身器官的相关变化,促进了大脑的发达。在劳动中,手操纵工具改造对象,把对人无用的东西改造成为有用的东西,因此也把以往对人无意义的信息变成有意义的信息。在改造客观对象的过程中,人们不仅可以获得有关客观对象外部特征的信息,而且能进一步挖掘到有关客观对象内部属性和本质的信息。

同时,劳动一开始就是集体性的、社会性的,需要人与人间的相互帮助和共同协作。劳动的发展必然促使社会成员更紧密地结合起来,互相交流,互相沟通,从而促进了语言的产生。首先是劳动,然后是语言和劳动一起,推动猿脑逐渐演化为能思维有意识的人脑。意识的产生对劳动和语言起着巨大的反作用。由于有了意识的指导,有了人与人之间的思想交流,劳动就越来越具有自觉性、目的性、计划性。这样,人就最终从动物状态中解放出来,出现了人类社会。

其次,劳动既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又是人和自然界相统一的方式。

人和自然的关系问题归根到底是一个劳动问题。马克思指出:“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29]在这个过程中,人是主体,是人与自然关系的调节者和控制者。劳动是人所进行的对自然主动索取的主体性活动。动物的本能活动完全受自然力量的支配,一旦动物和周围自然之间的和谐统一被破坏,自然不能满足它,它就会被淘汰。人不是自然的奴隶,当自然不能满足人时,人就改造自然,控制和调节自然与人的关系,迫使自然适应人的需要。

劳动促进了人类的形成,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分化、对立。同时,劳动又把人与自然统一起来。马克思指出:“在实践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现在把整个自然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30]

最后,人不仅必须,而且能够把自然规律变成自己活动的规律。

人之所以高于动物,能够统治自然、支配自然,就在于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人们总是按自己的需要、利益来利用自然规律改造世界,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必须以不违背自然规律为前提。自然界不同的物质层次有不同的规律,人们的实践活动又有近期效果和远期效果的不同,人们往往利用某个层次的自然规律取得了满意的近期效果,却因为没有认识或忽视了相关层次自然规律的作用,而带来不良的远期后果。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例如,力图争取一时的农业增产,乱垦滥伐,引起水土流失和生态环境的破坏,给农业发展带来长期的不良影响。恩格斯曾提出这样的警告:“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了报复。”[31]因此,我们不能只注意自己实践活动的近期效果,必须考虑到实践活动的远期效果。

总之,在一定意义上脱离了自然状态的人,并没有成为非物质的、超自然的精神存在物,而是在总体上、根本上更深刻、更全面地依赖于自然和社会的运动规律。正如恩格斯所说,“自然科学大踏步前进以来,我们越来越有可能学会认识并因而控制那些至少是由我们的最常见的生产行为所引起的较远的自然后果。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得越多,人们就越是不仅再次地感觉到,而且也认识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体性,而那种关于精神和物质、人类和自然、灵魂和肉体之间的对立的荒谬的、反自然的观点,也就越不可能成立了”[32]。我们的血肉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界的。任何时候忽视或违背自然规律,都同时意味着忽视或违背人自己的生存和发展规律。在今天已经日益尖锐化的人和自然界的对立,如人口过速增长,对自然竭泽而渔式的掠夺性开发造成的资源枯竭、环境污染和生态失衡等,都直接危及人本身的生存和发展。这一系列问题使人们逐步认识到片面强调人类征服自然、人定胜天是错误的,认识到人和自然和谐统一的重要性。

1972年,联合国斯德哥尔摩人类环境会议通过的《人类环境宣言》向全世界发出呼吁:人类业已到了必须全世界一致行动共同对环境问题采取更审慎处理的历史转折点。由于无知或漠视会对生存及与福利相关的地球,造成重大而无法挽救的危害。反之,借助于较充分的知识与较明智的行动,就可以为自己以及后代子孙,开创一个比需要与希望尤佳的环境,实现更美好的生活……人类必须与大自然协同一致,运用知识建造一个更美好的环境。为了现在以及未来千秋万代,维护并改善人类的环境,业已成为人类必须遵循的崇高目标。此一目标的要求,须与已经建立的世界和平与世界性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基本目标,步调一致,协调无间。这里说出一个真理:要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除了依靠科学知识的力量外,还必须协调人与人关系,为此,必须改变不合理的社会制度。

总之,实践使人从自然界中分化出来,但人仍然是自然的一部分,如果人类不保持自身和自然的和谐统一,将危及人类本身的生存发展。同时,只有通过劳动、实践才能协调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实现它们的和谐统一。也只有通过实践,人们才能认识到人与自然的统一及其不可抗拒性。实践的观点是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的关键。

三、彻底的唯物主义一元论

物质各层次结构之间的有机联系,人与自然的统一,都说明了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可是,关于世界统一性问题,在哲学上长期存在着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条路线的斗争,这个斗争至今还没有结束。

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都承认世界是统一的,即都是一元论哲学。但是,对世界究竟统一于什么,在什么基础上统一起来的回答,二者却是根本对立的。唯心主义一元论断言,精神、观念是世界的唯一本质,一切事物和现象都在精神、观念的基础上统一起来,物质只是精神的派生物和表现。唯物主义则认为,世界是物质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在物质的基础上统一起来,精神不过是物质的派生物和表现。由此可见,对世界统一性问题的回答,是同如何解决哲学基本问题直接联系在一起的。

与唯心主义一元论相反的唯物主义一元论,同在世界本质问题上的二元论和多元论也是根本对立的。哲学史上有一种徘徊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间,企图调和这两种根本对立的世界观的二元论,如笛卡儿的哲学就是著名的代表。二元论否认世界的统一性,把物质和意识绝对对立起来,认为它们是世界的两个相互并行、各自独立的实体。但是,二元论并不能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条基本的哲学路线之外形成一条独立的第三条路线。它肯定有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的存在,这本身就是唯心主义的观点。同时,它虽然肯定物质世界的独立存在,包含了某种唯物主义的因素,但在说明物质和精神的联系时把神看做是能够使精神、物质两个独立本原结合起来的、高于一切的力量,却是地地道道的唯心主义观点。这表明,坚持二元论或多元论观点,否认世界的统一性,在逻辑上不能首尾一贯,在事实上根本行不通。

一切唯物主义哲学都主张世界的统一性在于物质性,否则,它就既不是一元论,也不是唯物主义。但是,在唯物主义一元论哲学的阵营内,其主张也是很不相同的。旧唯物主义总是把作为世界本质的物质归结为某一具体的物质形态,并在这个基础上来描绘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因此,在世界的统一性和世界的物质性上,辩证唯物主义同旧唯物主义之间又存在着本质的区别。辩证唯物主义的主张是:世界的统一性不是机械的、死板的同一,而是多样性的统一;多样性统一的基础不是某种具体的“原初”物质,而是客观实在性;世界的物质统一性观点是人在实践中得出并通过实践得到证明的结论,不是纯粹的理论抽象或主观臆断。

世界的统一性在于物质性,即客观实在性。“客观实在性”中的“客观”是针对作为主体的人的意识,即主观而言的。整个世界不管它的哪个层次、哪种结构,都是存在于人的主观意识之外的“客观实在”。意识、精神只是物质发展的最高产物——人脑的机能。这就是说,在整个世界中不存在任何不依赖物质、独立于物质之外的精神,更谈不上精神是世界的本原和本质。人类的实践活动不能仅仅按自己的主观愿望办事,而是还要按世界本身的客观规律办事,凡这样做就能获得成功,否则,就会失败。实践的成功或失败,都可以从正面或反面证实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实践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论根源。

坚持世界物质统一性的原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前提。“马克思和恩格斯是唯物主义者。他们用唯物主义观点观察世界和人类,看出一切自然现象都有物质原因作基础,同样,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是受物质力量即生产力的发展所制约的。”[33]

坚持世界物质统一性的原理,是我们一切实际工作的理论前提。一切从实际出发,是坚持世界物质统一性原理的必然要求和逻辑结论。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即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条件下从事任何工作,都必须毫无例外地、坚定不移地从物质世界,包括人和社会在内的实际情况及其运动规律出发。这是从世界物质统一性原理中得出的最重要的结论。这是彻底的唯物主义一元论。

[1] 参见《列宁选集》,第2卷,19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4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列宁选集》,第2卷,191~19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 同上书,89页。

[5] 同上书,108~109页。

[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4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2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 《狄德罗选集》,143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6。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2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4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40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6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3] 同上书,328页。

[14] 《列宁选集》,第2卷,69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5] 《列宁选集》,第2卷,13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458~45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7] 《列宁选集》,第1卷,9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2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9] 同上书,346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4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1] 《列宁选集》,第2卷,13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2] 《列宁选集》,第2卷,13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27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4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39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6] 《列宁全集》,第55卷,9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2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4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39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9]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207~20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3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9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8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38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3] 《列宁选集》,第1卷,9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