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的秦国为什么能够击败东方六国,完成统一大业?它为什么又招致速亡?
关于这个问题,司马迁在《秦本纪》和《秦始皇本纪》中,并没有以自己的口气做许多评论。他只是在《秦始皇本纪》的后论中简略而含蓄地写道:“自缪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为功过五帝,地广三王,而羞与之侔。”这两句话,既概括地写出了秦国发展、强大的过程,秦始皇完成统一大业后的宏大的超越前人的政治抱负,也隐约地揭露了他蔑视历史、目空一切、专横自恣的政治品质。从根本上说,这两句话也就是对《秦本纪》和《秦始皇本纪》所记秦国历史的一个总结。接着,司马迁大段引用了汉初贾谊的《过秦论》,并说“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显然,司马迁是同意贾谊《过秦论》所提出的看法的,他是要借用贾谊的看法来回答上述问题的。这是司马迁历史评论的一种独特的形式。
那么,从秦国发展成为秦皇朝后,为什么反倒招致速亡呢?贾谊认为,这完全是执行了错误的政策所致。第一,“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贾谊认为,“兼并”时期与安定时期应有不同的政策,叫作“取与守不同术也”。可是秦始皇不懂得这个道理,用对付六国诸侯的办法来对待民众,这是极大的错误。第二,“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企图用愚民政策来巩固“万世之业”,却没有制定出如何进一步安定“黔首”的政策,这跟秦国历史上曾经实行过的“安土息民”政策相比,同商鞅变法时实行的有关政策相比,自是一个历史的退步。第三,是“多忌讳之禁”,拒绝谏谋。贾谊指出,秦皇朝在政策上的错误,当时并不是没有人看出来的,即“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但“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这是因为“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人们只好“倾耳而听,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这种紧张的政治局面,同战国时期各国国君广揽人才、认真听取各种富国强兵之道的生动活泼的政治气氛实有天壤之别,就是同后来的一些英明的封建君主肯于纳谏的情况也有很大的不同。所以贾谊感叹地说:秦末,“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秦二世时,非但不知改弦更张,反而使这些错误的做法有增无减。在这种情况下,陈胜等人“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3],最后导致秦皇朝的灭亡。
司马迁并没有用太多的话直接评论秦朝在政治上的种种失误,只是据事直书(如焚书坑儒事件等)。但他在这里借贾谊《过秦论》批评秦朝统治者的为政之失,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不仅贯穿着一种历史的联系,而且也增强了对于历史判断的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