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者：王 丹
督 导：张日昇
本案例受理之初的主诉是小Z上小学以来适应不良，学业困难，有一段时间更常常出现不明原因的情绪低落、拒学。班主任多次向家长反映小Z上课不遵守纪律，不听讲，小动作不断等。父母迫于学校和班主任压力，带孩子去某医院做了专业心理测试，被诊断为多动症倾向，无奈前来接受咨询。初次咨询时发现小Z自发地对箱庭游戏充满兴趣，接受度很高，于是商讨后决定使用箱庭治疗，由此进行了一段生动、有趣而令人感动的自我治愈的箱庭历程，治疗者称之为“小螃蟹成长记”。
一、个案介绍
小Z，8岁男孩，小学二年级学生。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是公务员。小Z身体健康，身材瘦小，性格温顺、听话，与父母关系很好。2岁时父亲开始教其识字，4岁时已认识两千多字。小Z一直以来是一个快乐的孩子，非常喜欢上学，直到寻求咨询前。由于小Z年幼且内向，在陌生环境中表现得怕生，因此主诉基本由父母完成。父母主要陈述了四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情绪问题。小Z上小学后不如以前快乐，这个学期更是常常心情沮丧。
第二，学校适应问题。小Z成绩持续下降，写作业走神严重，作业常常拖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完成。班主任多次告诉父母小Z上课不遵守纪律。小Z在学校常常被老师批评，最严重的一次，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小Z是“神经病”，让其他同学不要理他，父母很愤怒但也无奈。现在小Z常常跟父母抱怨不想上学或者要求换学校。
第三，同伴交往问题。父母表示小Z在学校基本没有朋友，为此他们常邀请小Z以前的玩伴来跟他一起玩。
第四，人格发展问题。父母表示小Z显得比同龄孩子幼稚，对人对事不敏感，担心他因为常常被批评、交不到朋友而自信心受挫。
咨询前一年，小Z曾在医院做过专业心理测试：儿童行为量表（CBCL）多动项目分值为14分，略高于正常值10～11分；韦氏儿童智力测验总得分为131分，其中言语智力得分141分，操作智力得分112分；瑞文推理测验表明小Z的智力等级属于I级。
二、治疗过程
从某年2月开始，小Z共接受了25次箱庭治疗。治疗者根据治疗进程，将小Z的治疗过程划分为四个阶段。
（一）问题呈现阶段（第1～5次）
1.第1次箱庭
因为有了一次经验，小Z来的时候直接进箱庭室玩了起来，治疗者跟父母简单交谈后进去陪伴小Z做箱庭。由于箱庭室外没有接待区，父母随后离开，跟小Z约定结束的时候来接他，小Z很放心地答应了，大概太投入游戏当中，头也没抬。之后的游戏过程中，小Z与治疗者略显生疏，一直在玩具架和沙箱间玩，很少靠近治疗者，言语也较少，只是偶尔问问治疗者可不可以拿某些玩具或者还可以玩多久之类的问题。
小Z在这次名为“绿洲”（图10-6）的箱庭中主要呈现了三个场景。首先，左下角蜘蛛爸爸带着蜘蛛宝宝去前面的花园（左上角）玩，但是遇到一条蛇和一只螳螂的阻拦。接着，小Z在右上角颇费心思地制作了一群小动物进餐的场景，其中有乌龟、龙虾和螃蟹等，而一只骆驼“已经吃饱了”，在散步。最后，在右下角，也就是最靠近治疗者的地方，小Z制作了一个情节生动的场景。
图10-6 绿洲
原本一只红色猴子在树上玩，树下有狮子、老虎和犀牛三只凶猛的动物要打它，猴子很害怕，后来它想了一个办法，从树上扔下一个面包圈，三只动物便去抢食面包了，猴子于是趁机逃到花园里躲起来了。治疗快要结束时，小Z绘声绘色地跟治疗者描绘这一情节，并且在箱庭中演示给治疗者看，看得出小Z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
这次箱庭小Z呈现了一个满是植物、动物的充满活力的场景。绿洲意味着整个场景建立在沙漠之上，沙漠在箱庭中象征制作者内心贫瘠、干涸、无望的状态。三个场景也颇具象征性。第一个场景其实表达的是一个受阻的主题，第二个野餐场景表达的是一个滋养的主题，最后一个场景实则是一个威胁主题。箱庭中受阻和威胁都是创伤主题，创伤主题的背后可能有某种实际的创伤性体验或经历。尽管无法确认这一点，但引起了治疗者的注意。不过，小Z在初始箱庭中呈现绿洲、野餐这类主题，也让治疗者看到了治愈的可能和方向，看到了小Z内在存有丰富的资源和能量。
2.第2次箱庭
这一次箱庭治疗过程中小Z显得与治疗者熟络了很多，更愿意与治疗者亲近了。这次他制作箱庭的顺序与上一次相反，选择先从靠近治疗者的位置开始，这种无言的信息让治疗者感受到来自小Z的信任和安全感的增加。小Z主动与治疗者的互动也明显增多，互动的质量也提高了。小Z多次要求治疗者帮忙找玩具、挪动沙箱，与治疗者交谈等。游戏过程中小Z不时观察治疗者，这也让治疗者深深感受到陪伴、关注的重要性。试想，如果个案在治疗过程中屡次发现治疗者没能关注自己，对治疗关系乃至治疗效果产生的负面影响是不言而喻的。
这次小Z先在右下角摆了一个野餐场景，参加野餐的动物更多了，螃蟹以主人的姿态招呼其他小动物。接着在沙箱上方做了一个小矮人排队回家的场景，一辆列车穿过，旁边有一个水车。往下，一大一小两只恐龙和一只兔子在吃草，草地旁边一个小男孩在看水池里的鱼。最后，两只天鹅在一个伞状遮挡物下玩，小Z告诉治疗者它们是朋友。有意思的是，小Z在创作过程中特意问治疗者“你知道它（螃蟹）在干什么吗”，治疗者表示不知道后，小Z神秘而兴奋地告诉治疗者“它在和他（骑红色摩托车的人）打招呼”。
从名字来看，小Z的这次箱庭（图10-7）印证了箱庭的空间配置理论——左边代表过去，右边代表未来。小Z告诉治疗者左边代表古代，右边代表现代。这次的箱庭看起来比上一次的简洁、明朗，但表达了更多的主题。与上次一样，这些主题之间看不出明显的关系，各自说着不同的故事。野餐这个滋养主题延续下来，但包含了更多信息。小Z这次突出了螃蟹的主人地位，他是否赋予螃蟹特殊含义？根据治疗者的学习和经验，直觉上感到螃蟹可能代表小Z自己，尽管他在两次箱庭中没有明确指出自我像。与上次一样的还有骆驼，朝向治疗者，反复出现的骆驼可能代表来访者在寻求外界的帮助，以逃离当前的困难局面，小Z是否遇到什么困难？行驶的列车和大水车再次展现了小Z内在的能量。
图10-7 古今绿洲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箱庭中小Z直接表达了人际交往主题，呼应了父母反映的小Z同伴交往困难的情况，因而特别引起了治疗者的关注。沙箱中看似随意摆放的两只天鹅是朋友，但是并没有交集和互动，场景构造远不如其他场景精细。治疗者与小Z交流朋友的话题，也发现他无法赋予友谊更多的内容，同伴交往主题是他对渴望友谊的表达。
3.第3次箱庭
这次是妈妈带着小Z来的，妈妈告诉治疗者小Z在家写作业比以前快了。治疗者和妈妈一样很高兴，也很诧异，带着疑问开始今天的箱庭治疗。这次小Z和治疗者已经非常熟悉，治疗者已经很少感觉到小Z的拘谨。小Z和上次一样向治疗者寻求帮助，与治疗者谈论自己的箱庭创作。小Z突然对治疗者的记录行为表示了好奇：“你在记什么啊？”可能小Z对治疗过程还存在一点担忧，同时也说明他已经感受到咨询关系的安全性，因而表现得更加大胆、放心。治疗者如实解答了小Z的疑问，并按小Z的要求把记录本给他看，小Z随便看了一下便还给治疗者继续游戏了。
这次的箱庭很丰富，几乎占满了沙箱，符合小Z这个年龄的小男孩的箱庭创作特点（图10-8）。同时这次的箱庭显得有些乱，与第1次的箱庭有类似的感觉。这次箱庭醒目地表现了两个冲突场景。第1次的箱庭表现了一个受阻场景和一个威胁场景，似乎只要箱庭要表达这类创伤性主题时就会比较乱。事实上，小Z在表示这类主题时会特别专注于冲突过程，一般是动态的、富有情感变化的，他不会再去有意铺平沙子、扶起倒下的树，或是拭去玩具上的沙子。第2次的箱庭则没有表现类似场景，整个作品显得格外整洁、美观，可见小Z在平静时会专注创作，在意细节和美观。
按照制作顺序，右下角表现的是野人进攻，踢倒了栅栏，人们拿枪与之战斗；右上角一群人在围攻一个人，创伤性主题的表达较第一次更加突出。小Z在现实生活中是否真的存在攻击或被攻击体验？同时，左上角友谊主题再次出现，还是上次那两只天鹅，一只在洗澡，一只在玩，这比上一次表达得更具体，但还是让人有揪心之感，小Z对友谊的理解似乎就是小伙伴在一起，各玩各的。这一理解也得到小Z言语的验证，他认为朋友就是“不跟我打架，跟我玩，下课还跟我说说笑笑（的人）”。小Z对友谊的理解符合塞尔曼儿童友谊发展阶段中的前规范水平，以小Z的年龄来说确实略显滞后。对比父母反映的小Z没有朋友的事实，可见小Z对同伴交往的渴望是非常强烈的。
图10-8 童话梦城（I）
这次治疗过程还有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情况。小Z突然询问治疗者：“你在班上的名气怎么样？”这是一个了解小Z内在的很好的契机。交流中小Z表示班上只有两三个同学知名度比自己低，并且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Harter将小学生的自尊分为社会交往自尊、学业自尊及身体自尊，小Z显示了社会交往自尊和身体自尊低下的迹象。
尽管这次的箱庭显得颇为消极，但是沙箱上方的大水车和旁边装有水的仙女池又显示出小Z内在的动力和自我滋养潜能。治疗结束时，小Z很开心地称呼治疗者为“姐姐”，这是他第一次用亲密的言语称呼治疗者。
4.第4次箱庭
和往常一样，小Z进入箱庭室很快开始玩，不同的是小Z这次特别愿意跟治疗者交流，边玩边跟治疗者谈论他生活中的事情。
小Z这次对玩具显得比较“挑剔”，多次因为大小不匹配等而更换或移走玩具。最后呈现了一个比较有生活气息的作品：下方两个老翁在下棋，并且告诉治疗者他和爸爸常常下棋；一只猫在玩滑板，但滑得太快，飞出去了，同时小Z跟治疗者讲述了他曾经骑自行车太快而摔出去的事；滑板边上的运动员在和上面的仙女说“再见”，他旁边有一条龙和一只老鹰在打架，可能是打着玩（“粗暴游戏”是小学低年级儿童常见的游戏），仙女后面的一只螃蟹在吃葡萄，但是一只老鹰要抓它（图10-9）。
小Z告诉治疗者他平时写作业要5个小时，最长的一次从下午三四点写到晚上十二点。小Z认为自己写得很慢，写作业的过程中容易走神，会去玩尺子和橡皮，上课也爱玩，但不会跟别人讲话。同时，小Z也表示自己最近写作业快了点儿，跟妈妈上次反馈的一样。小Z告诉治疗者，他上学期当过小组长，但期末被撤了，他表示知道原因，但“不想说”。看得出小Z对这件事很在意，撤销职务让他很失落，同时，治疗者也感到小Z是一个敏感且不善表达的孩子，有很多心事。临走时小Z送了一个小礼物（一个砖石样的小贴画）给治疗者，并表示是从准备送给其他同学的礼物中分出来的。
5.第5次箱庭
图10-9 童话绿洲
这次见到小Z时治疗者非常惊讶，因为是他一个人跑过来的，小Z表示父母还在楼下（治疗室在5楼），他们太慢了，所以就先跑过来了，流露出对一周一次的箱庭游戏的喜爱和期待。父母来之后，妈妈很高兴地想跟治疗者说话。她告诉治疗者小Z今天说很喜欢箱庭，也很喜欢姐姐（治疗者），但是更喜欢姐姐。除了很高兴听到小Z的表达，治疗者也深深体会到良好治疗关系的重要性。治疗者在箱庭游戏过程中看似不做什么，不说什么，但是就是简单的陪伴、欣赏、倾听，便会对个案和治疗产生积极的影响。
小Z进入箱庭室后就陆陆续续摆了很多动物到沙箱中，说要摆动物王国，看样子是事先就想好的。看着小Z一心一意地摆了很多动物进来，治疗者问他：“这些动物是在什么地方啊？”小Z回答：“森林里。”接着摆了很多植物。治疗者有些诧异，小Z的箱庭开始变化了，他的箱庭不再是沙漠，而是有生命和养分的森林，森林里的动物们都在玩。按照制作顺序，沙箱正中心的皮卡丘是来找朋友的，因为前一天它和朋友约好了一起来玩，但朋友还没有来；右下角有一只黄色飞龙，它在巡逻，因为可能有坏人；右上角马车是来旅游的，旁边乌龟爸爸带着乌龟宝宝来玩；左上一只猴子在吃桃，可能会有人抢它的东西吃，但他不想给别人吃，因为那样他就不够吃了，下面有一只猪爷爷在跟四只猪宝宝讲故事，下方老鹰抓住了一只螃蟹，还有一只螃蟹在吃饭（图10-10）。
这次箱庭最令治疗者关注的是皮卡丘，它不仅是小Z第一个摆放的玩具，而且被放在沙箱中央。小Z赋予它的故事也自然令人联想到他前几次同伴交往主题的表达，这次对渴望友谊的表达仿佛更直接、更强烈了，但是等待的朋友还没有来，小Z略带失落的神情让人动容和深思，他一直在努力寻找朋友。飞龙在巡逻，为什么一个8岁孩子在描绘动物们玩耍的情形时会加入不安全的因素？也许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有类似的体验。相应的，第1次箱庭出现过的红色猴子再次出现，并且是处于受威胁状态，只是不那么明显了，第4次箱庭中老鹰抓螃蟹的场景则原封不动在这次箱庭中出现。此外，螃蟹进食的场景也再次出现，滋养主题再现。
这个阶段主要是问题呈现，5次箱庭下来，我们可以看到小Z可能存在一些问题，同时也潜藏着很多能量和资源。阻拦（蜘蛛爸爸带着蜘蛛宝宝去玩遭到蛇和螳螂的阻拦），威胁（三只凶猛的动物要打树上的猴子、猴子在树上吃东西以防止别的动物抢食、螃蟹被老鹰抓住、飞龙在森林里巡逻等），冲突（枪手与闯入的野人战斗、一群人围攻一个人、老鹰和飞龙的对峙等）等多种创伤主题重复出现，可能预示着小Z现实生活中正遭受某种侵害。结合小Z在箱庭游戏过程中的情绪状态、他的性格、体型以及父母的主诉，治疗者推测小Z很可能在学校遭遇了同伴侵害。小Z内心有不安全感，对学校存在一定的抗拒，对同伴交往抱有强烈渴望而不得。同时，一次突然的关于“名气”的探讨还揭示了小Z存在社会交往自尊和身体自尊低下的迹象。除此之外，小Z的箱庭总体上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尽管前4次都是沙漠，但布满代表生命力的植物和动物，并且多次出现自我滋养主题，这些都代表了小Z内在的丰富的资源和自我治愈的能量。
图10-10 动物王国
这个阶段也是治疗关系步步加深并稳固的阶段。从第一次来访小Z比较怕生、拘谨，到后来主动找治疗者求助，与治疗者谈论自己生活上的事，再到亲切地称呼治疗者为“姐姐”，送治疗者礼物（把治疗者当朋友），小Z的行为和互动的质量显示了他与治疗者的关系在逐渐建立。有意思的是，这个过程在小Z的箱庭游戏中也有体现：第1次箱庭，小Z开始制作箱庭的位置是左下角，第2次变为中下部，第3次再选择从右下角开始创作，而治疗者一直坐在靠近沙箱右下角的位置，小Z与治疗者的身体距离越来越近。众所周知，良好的治疗关系本身即具有治疗作用。小Z前4次箱庭都以沙漠为背景，到第5次变成森林，可能随着咨询关系的深入，小Z的内心逐渐获得了滋养，贫瘠、绝望感逐渐消失，因此，治疗者将森林的出现定义为咨询关系成功建立的标志。
（二）问题解决阶段（第6～12次）
1.第6次箱庭
和上次一样，小Z独自兴冲冲地跑上来，并大喊“我来了”，非常开心。
一开始，小Z往沙箱里摆了很多植物，说是要摆“树林”，然后忽然想起要摆动物，于是陆陆续续加了一些动物进来。右上角一大群动物在野餐，有螃蟹、飞龙、老鹰、鳄鱼、兔子、蜥蜴等，旁边大象在吃树叶，同时一只黑色鸟在树上进食；右下角犀牛在吃树叶，旁边四个人坐在桌边吃饭，山羊在吃草；左上角三只动物围在餐桌边吃饭，旁边的树上蜜蜂在采花蜜；左下角蝙蝠在吃老鼠。动物们都在进食，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除了在左下角的蓝色花旁一只螃蟹和一条蛇在打架，显得不协调（图10-11）。有意思的是，小Z故作神秘地问治疗者：“你知道这（右下角绿色柱状物）里面有什么吗？”治疗者表示不知道并表示很想知道，小Z兴奋地打开物体，里面是一只螳螂，小Z说它被锁在里面了，所以不能出来吃饭。这引起了治疗者的好奇，马上联想到第1次箱庭时蛇和螳螂两个意象曾经出现过，扮演的是阻拦者的角色，在这里却双双被禁止进食，似乎在有意惩罚它们，这意味着什么？
图10-11 森林野餐
2.第7次箱庭
此次，爸爸带着小Z上来后，小Z迫不及待冲向玩具架，但不像往常一样走到动植物区，而是选择机动车区。观察一会儿后，小Z拿了一个空心树桩，说道“还是当小动物的家吧”，然后找到一条蛇放进去。接着小Z还想给螳螂找一个家，但没有合适的，于是让螳螂和螃蟹打架。之后，小Z回到机动车区，首先找了两辆摩托车在沙箱中游戏了一会儿，接着一个一个地挑选各种小车放到沙箱中，玩两下后就摆成各种各样的交通事故状（图10-12）。整个过程持续了40分钟。最后，玩具架上的小车几乎都被拿完。小Z执着地制造了一个惨烈的交通事故场景。治疗者在一旁看着内心也难以平静了。在这个过程中，小Z还特意问治疗者：“我已经想好名字了，你应该猜出来了。”治疗者如实回答：“该不会是‘交通事故’吧？”小Z立即答道：“猜对了！”完成之后，小Z跟治疗者讲述了箱庭故事：这是一个交通事故，里面的人都穿了盔甲，不会受伤，螃蟹和螳螂在打架，车把蛇的家撞毁了。蛇和螳螂再次出现引起了治疗者极大的关注和担忧，小Z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Z这次显得有些不寻常，比平常激动，多话。很快他主动提起自己最近在找一个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小朋友“复仇”的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他喊道。他说那个小朋友经常欺负自己，如“下课的时候，我就是出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结果就被他们（欺负自己的同学带领其他同学）暴揍了一顿”。小Z向治疗者演示各种准备对付那个小朋友的绝招，嘴里配合着发出各种声音，“冲啊！”“去死吧！”“你跑不掉的！”……情绪越来越高昂，声音也颤抖起来，小Z大声喊道：“谁让他欺负我的，我气死他，气死他，我还要找他复仇！”之后小Z又提到另一个欺负自己的同学：“他成绩比我还差，还总是叫别人听他的，他又高，我特别讨厌他，恨他。如果我是老师，我就让他退学，再也不让他进我们小学的门！”治疗者也被眼前的场景和小Z震惊了，在弱小的小Z背后原来藏着这么大的情绪和能量。一句“成绩比我还差”也揭示小Z存在学业低自尊的现象。治疗者全程陪伴着小Z，以包容的心态接纳小Z的情绪大爆发并配合着他。
小Z今天的箱庭可以说发生了质的转变。大量的车暗示着内心巨大的能量，但是这能量似乎被阻塞了，到处乱撞。同时，螳螂和蛇的现实原型出现了，治疗者关于小Z遭遇同伴侵害的设想也得到证实。小Z这次放开了，真正在箱庭中表达并处理自己的问题，发泄内心的情绪。如果对蛇和螳螂的惩罚是小Z用自己的方式在处理问题，那么惩罚其实在上一次箱庭中就已经隐蔽地开始了。此外，父母初期告诉治疗者小Z是个不敏感的孩子，今天看来，小Z内心其实非常敏感。因此，结束后治疗者跟父母据此进行了交流，父母很诧异，表示今后会更关注小Z的内心和情绪，多与他交流。
图10-12 交通事故
3.第8次箱庭
小Z还是爸爸带着来的，特别高兴，还没进门，就听见小Z大呼：“××（治疗者的名字）姐姐在哪里？”跟爸爸道别时还幽默地说：“拜拜！”
这次他是直接冲到建筑物区，陆陆续续拿了很多塔、亭子，放到沙箱中玩，专注地用沙子掩埋它们。忽然小Z抬起头说道：“哦！对了，得抓紧时间！”于是小Z“繁忙”地开始工作。他陆续又摆了一些塔和亭子，一些相对大的房子、树和一些动物。老鹰把一只螃蟹抓到树上，另一只螃蟹在吃汤圆；一对天鹅在树上休息，它们是朋友；蛇则被埋进沙里，再次被惩罚（图10-13）。威胁主题和同伴交往主题再次出现。个案往往将自己害怕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掩埋起来，看来小Z还是无法面对现实生活中欺负他的同学。
之后，小Z跟治疗者绘声绘色地讲起奥特曼打怪兽的故事，非常兴奋，看得出他非常崇拜奥特曼，但他也表达了箱庭室没有奥特曼的失落。也许受刚刚故事的影响，小Z开始大改作品。他找到一个怪兽，表示它在入侵城市，房子都被毁了，树也倒了，一群动物和英雄联合起来对付这个怪兽，但怪兽太厉害了，大家都被打倒了，不过他后来表示怪兽最终还是应该会被打败的。
尽管有了上一次的表现做铺垫，这次小Z还是让治疗者非常惊讶，因为这次的作品从破坏程度上来说较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行为表现也异常兴奋。结束后，妈妈来接小Z，治疗者跟妈妈反馈了今天的情况，妈妈告诉治疗者来之前因为小Z写作业慢而批评了他，结果小Z大哭了一场。这也打消了治疗者的疑惑，除了原本的压力，家人也给了压力，双重压力下小Z更加迫切地在一周中最放松、最自由的箱庭游戏时间中释放自己。实际上，因为父母没有带小Z去老师介绍的地方接受箱庭治疗，也没有接受老师的建议让他吃药，老师有些不高兴，前两天又跟小Z父母抱怨小Z“有问题”，这让妈妈颇有压力。尽管小Z父母性格温和，对小Z的教养非常民主，但遇到压力时也难免会无意将不良情绪发泄到孩子身上。
4.第9次箱庭
这次开始之前，妈妈告诉治疗者小Z终于跟她说了长期被欺负的事，想让妈妈跟欺负自己的那个同学的妈妈说让他转学。小Z说忍了半年，终于说出来了。
开始不久，小Z很高兴地告诉治疗者最近一般9点半就能睡觉，“以前95%的时间睡不够的时间睡不够了”。提到第7次小Z说的两个欺负他的同学，他表示有一个“已经被我收服了”，并说要拉拢他一起对付另外一个欺负自己的同学。
图10-13 怪兽来了
（因为写不完作业），现在只有50%
这次小Z延续了上次的游戏，一开始拿来上次的大怪兽并加入另一只怪兽（一只绿色恐龙），接着小Z毫不犹豫地让治疗者帮忙拿玩具架最顶层的大型建筑，并放入沙箱，推倒，造成一个更具破坏性的场面（图10-14）。和上次一样，英雄和动物们在一起对抗两只怪兽，人们骑着摩托车逃跑了（沙箱左侧）。这次有两个与之前明显不一样的新事物出现：水和海豚。新事物的出现往往象征着个案内在发生转化，出现新的东西。水是深入和滋养的表现，海豚则是灵魂获救、形体变化和爱的象征。小Z说海豚从水中升起来，一起打怪兽。
小Z似乎很享受在箱庭中的破坏和战斗过程，非常投入，情绪卷入程度很高，结束后依然亢奋不已。他开始玩墙角的发泄人，非常激烈，用尽全力地踢、锤、压、坐、推倒发泄人，配合着叫喊，并不忘向治疗者炫耀：“看，厉害吧！”他告诉治疗者打算用这些招式对付欺负自己的同学。事实上，发泄人一直都在，但小Z之前对此毫不关心。再一次，治疗者震惊于小Z内在积累的负能量，也很欣慰小Z找到安全的方式让其发泄出来，因为这样，积累的负能量才得以有机会转化。大概由于太兴奋，小Z收拾玩具时不小心摔坏了海豚，他很心疼和自责并要求带回去。
5.第10次箱庭
这次小Z带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出现在治疗者面前，说是送给治疗者的礼物，治疗者很好奇。进入箱庭室之后，治疗者当着他的面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上次摔坏的海豚，被仔细地粘好了。瞬间，治疗者被感动了，对小Z表示了感谢和赞赏。
小Z用手从右上角到左下角画了一条道路，拿了两辆小车放在上面，玩了一会赛车游戏。随后，小Z在右下角挖水，与上次随意挖的不同，这次小Z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河的形状和宽度都调整过，然后他在河里放了一只天鹅。接着，他又开始在道路上摆车，嘴里念叨着“超车”“太快了”“它太慢了，直接超车算了”之类的话。相比第7次箱庭的交通事故，这次车辆总体是井然有序的，尽管仍有堵塞、冲出路外等危险因素。之后，小Z加了一些植物和动物，在河里放了小鸭子和修好的海豚，最后在河上架了一座桥（图10-15）。
图10-14 怪兽再次入侵
这次的作品跟前几次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小Z的情绪也趋于平稳和高兴，作品恢复了秩序，而且还显得生动，有活力。作品看似回到了初始阶段，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初始阶段的箱庭尽管充满生机，内容丰富，但总给人一种分割、孤立的感觉，似乎小Z只是将脑子里想做的各种主题一一摆出来，而不太追求其中的逻辑和整合，而这次箱庭的统合感更强，整体给人的感觉更像一幅作品，作品跟题目非常切合。有意思的是，在整理小Z的箱庭治疗记录时治疗者发现，治疗者称这次的箱庭为“作品”，而前面的都称作“箱庭”，而治疗者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的。
这次箱庭制作还有两个让治疗者印象深刻的地方：桥和海豚。桥是最后放的玩具，桥在箱庭中是连接、沟通的象征，表明小Z正在整合自我的多种人格，处于转变的关键时期。放海豚是在治疗者意料之外的，因为小Z今天将海豚“送”给治疗者后就在玩具架上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好，之后再也没有关注过它。小Z基本上是做完箱庭并取好名字后又突然把海豚放进来的，并且刻意地紧挨着沙箱壁，正冲着治疗者，什么也没说。治疗者当时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小Z的这个小举动背后包含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6.第11次箱庭
因堵车迟到10分钟，小Z在电话中跟治疗者道歉，气喘吁吁地冲上来之后，小Z满脸失落和自责，不停地念叨：“我迟到了，我迟到了……”治疗者安慰他，并建议他先休息一会儿再开始玩，他还是迫不及待玩起来，并且很高兴地告诉治疗者：“我今天作业写完了哦！”显得格外轻松和得意。
他一开始陆续摆了很多树和草，接着在右下角跟上次差不多的位置挖河，河里放了几只动物，然后又陆续在陆地上加入一些动物（图10-16）。在大森林里，动物们都在吃饭或玩耍，皮卡丘也来玩了。沙箱左边，一只蜥蜴在给犀牛让道，因为它怕犀牛。皮卡丘在第5次“动物王国”中曾经出现过，也是找朋友玩，但朋友还没来。这次皮卡丘站在森林的入口，是要准备进去玩了吗？“让道”则又是一个威胁主题，给这个和谐的大森林增添些许不安。
图10-15 小树林里的轨道
图10-16 大森林
最引人深思的是沙箱右边，一只螃蟹从河里爬出来，跟在一条蛇后面，蛇在觅食，小Z说螃蟹想找蛇玩。由于蛇的现实原型在第7次箱庭中已经显露，而螃蟹这一意象几乎每次都出现，还曾经与蛇出现对立状态，治疗者对这一场景自然敏感起来。于是治疗者随意说道：“螃蟹从水里爬出来了。”小Z立即答道：“反正作业写完了，它爬出来透透气。”这确实是语出惊人的，因为小Z刚开始的时候就得意地告诉过治疗者他今天已经写完作业了，这无疑在宣示这只螃蟹就代表小Z自己。结合前10次的箱庭，螃蟹这一意象出现了9次，是这一系列箱庭的绝对主角。螃蟹在前面所做的事有被老鹰抓住、跟蛇打斗、跟螳螂打斗、跟怪兽打斗，当然最多的是吃东西。如果打斗和被抓象征小Z现实中遭遇同伴侵害的话，吃东西则象征在自我滋养以补充能量。细心观察会发现，小Z对待蛇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从惩罚（螃蟹跟蛇打架、汽车撞进蛇的家、蛇被埋进沙里等）已然变成了允许其觅食了。后来在交流中治疗者了解到，学校那两个同学最近不怎么欺负他了，他说：“他们可能更多是打着玩吧。”其中一个要过生日了，小Z表示自己很想参加。至此，螃蟹和蛇突然的友好行为也得到解释。
7.第12次箱庭
这次小Z一进来就挖了一个大湖，之后开始挑选各种恐龙，并强调都是草食性恐龙，他大概不喜欢或者出于什么原因刻意避讳肉食恐龙。看得出，小Z和大多数小男孩一样喜欢恐龙强大的力量，但是他又对会伤害同伴的肉食性恐龙比较排斥，联想到小Z现实中被同伴侵害的角色，便很容易理解他的举动了。
恐龙在大森林里和谐相处，有的在吃草，有的在玩“打架游戏”（右上角的两只三角龙），人们开着车来这里玩（图10-17）。小Z口中的“打架游戏”其实就是很容易与同伴侵害混淆的“粗暴游戏”，也许小Z一直以来都将同学跟他的打闹当成欺负。现在他的内在发生了变化，他逐渐感受到自己的能量，因而对“粗暴游戏”的威胁、攻击形式的感受性降低，理解上逐渐由同伴侵害转变为游戏，认知上开始发生变化。小Z的箱庭变化正是其内在变化的象征性表达，小河变成大湖显示小Z自我力量进一步增强。
治疗者将这个阶段解释为问题解决阶段，是整个治疗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阶段。可以看到，这个阶段小Z的箱庭呈现出一个不断下陷并最终恢复的过程。小Z一直没有明确指出自我像，但实际上他的自我像一直存在（螃蟹）。当然，整个箱庭都是小Z自我的表达，但螃蟹这一意象很可能包含了小Z那时最典型的一些特征和心理状态。回顾小Z（螃蟹）到目前为止在箱庭中的活动，也许能更好地理解小Z的心理变化历程。
在前5次箱庭中，螃蟹基本都在进食，实则是在自我滋养，积蓄能量，但第6次箱庭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螃蟹在进食的同时开始行动了，跟蛇打架，第7次跟螳螂打架，第8次、第9次跟怪兽斗争。当个体需要额外的能量来执行任务前，个体通常会给自己一些滋养。小Z在第6次终于积累足够的能量开始解决问题，他用自己的方式惩罚欺负过自己的两个同学，第7次惩罚力度更大，如小Z说自己在“复仇”，同时伴随着强烈的情绪宣泄并与其现实生活进行连接（长期遭遇同伴侵害，蛇和螳螂分别代表欺负他的两个同学）。第8次、第9次小Z的内在进入了更深层次，怪兽象征了小Z遭遇的困境，也是小Z潜在阴影的表现，具有巨大的未知力量，小Z正在动用各种力量对抗它。
图10-17 恐龙进入现代大森林
一旦情绪得到一定程度的宣泄，阻塞的能量便得以重新流动，个案就可能发生改变。于是，当治疗者无法想象小Z还会下陷到哪种程度时，他回来了，并且发生了改变，他的现实情况也有了好转（同伴关系得到改善），尽管治疗者也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见证这一过程的治疗者深深体会到，只要提供给个案安全、自由、受保护的空间，在陪伴、欣赏、倾听中激发个案的自我治愈力，他们完全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他们自己才是最清楚如何帮助自己的人。
（三）自我探索阶段（第13～19次）
1.第13次箱庭
小Z这次是由姥姥带着来的，早到不少，因为上次差点迟到，所以这次特意早点出发。小Z剃了光头，他表示比较满意。
首先，小Z将玩具架上所有的海豚摆进沙箱，接着加入几只螃蟹，然后兴致勃勃地问治疗者：“你猜我摆了什么？”“海底世界！”小Z脱口而出。接着，小Z又摆了一些海底动物和植物（图10-18）。他在左上角半掩埋了一只沉船，在左下角也同样半掩埋了一只。海洋意味着小Z继续开始深入了，并且不同于第二阶段的深入，他开始更加积极地探索内在的旅程。小Z表示自己最喜欢海豚，因为它们可爱、聪明、团结，不主动攻击别的动物，而且不吃肉。后来的交流中小Z这样描述自己：“我很灵活，有正义感，至少不会欺负别人，而且我也不爱吃肉。”看来小Z对自己的认同已经趋向于海豚所代表的品质了。仔细来看，早在第9次箱庭时小Z就开始了从螃蟹到海豚的自我认同转换过程，一路上海豚一直陪伴着小螃蟹成长。其实，海豚才是小Z内在真正的原型，因为遭遇自身无法应对的问题而暂时变形成螃蟹了，弱小但富有攻击性。随着问题的慢慢解决，小Z内在被压抑的自我像开始显露。沉船在箱庭中象征着在无意识中等待挖掘的宝藏和资源，小Z已经在进行这项意义非凡的工作了。
图10-18 海底世界
2.第14次箱庭（图缺失）
这次小Z首先放了两只螃蟹，然后问治疗者：“你知道我今天打算摆什么吗？”“海滩！”接着他陆续放了一些海生动物，几个人在踢球、游戏。然后小Z对玩具车产生兴趣，一直到快结束，治疗者提醒他。小Z猛然想起来想找人，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3.第15次箱庭
这次小Z第一次开始在玩具架前思考，不同于以往进来就直接玩的作风，他还提出这次是否能延长时间，让治疗者充满好奇和期待。小Z想干什么呢？
小Z首先拿了两对螃蟹放入沙箱，治疗者问它们在干什么，小Z故作神秘地说：“不告诉你，等做完了再告诉你。”他要求治疗者帮他一起找很多螃蟹，因为他找不到更多了。最后，小Z把所有八只螃蟹放到沙箱正中央，开展“螃蟹大战”，他觉得“很威风”。之后，小Z停了一会，跟我聊起最近生病的事，期间牵扯出一个叫小Y的同学，这是小Z新交的朋友，是他最喜欢的同学。治疗者由衷为小Z感到高兴。在治疗者眼中，小Z善良、性情温和、礼貌、懂事、聪明，他本不缺少交到朋友的潜能，只是在新环境的困难面前暂时被压抑了，一旦他找到激发潜能的钥匙，他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与人交往。一番交流过后，小Z又开始专心摆水草，虽然只摆了四株，但是他特别认真，他对水草的形状、大小、摆放位置都特别在意。可能觉得太空，小Z又在螃蟹周围加了几只动物。最后快要结束时，小Z把玩具架上仅有的三只海豚放在右下角，“它们几个朋友要来这里玩”（图10-19）。比较特殊的是，后半段的治疗时间内小Z都没有说话，特别安静，只是制作过程中看了治疗者一眼。治疗者大概也被这“场”所感染，也没有说话，只是关注着他。
如果说前面小Z的箱庭治疗过程更像一种游戏，是无意识的、自发的表达，那么这次更像一次创作，尤其最后，小Z用划破的矿泉水瓶在沙上小心勾勒，似乎他对作品赋予了某种内涵。时间到了，小Z留下一句“海洋”就满意地走了。这着实引发治疗者的深思：所有曾经代表他的螃蟹都出现了，新的自我像海豚也聚集在旁边，整齐划一地朝向中央，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4.第16次箱庭
图10-19 海洋
这次小Z的作品有了新的突破，首次从“动植物阶段”晋升到“人类阶段”了。小Z陆续摆了超人、蜘蛛侠和《复仇者联盟》里的英雄形象，并表示想要摆“童话或神话里的人物”，然后又找了《白雪公主》《睡美人》《忍者神龟》等动画片中的形象，最后在玩具架前思考、摸索很久之后，把怪兽放了进去（图10-20）。小Z告诉治疗者：“虽然我不喜欢怪兽，但它就在那里。”接着他又补充道：“我也不喜欢公主，但是女孩喜欢，所以我就放了。”这些话从小Z口里说出来让治疗者有些惊诧。生活中充满我们喜欢和不喜欢的人、事、物，如果我们无法改变它们，那么接纳恐怕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从象征的角度来解读，怪兽是潜意识中阴影的象征，之前小Z是不接纳、排斥它的，因而动用所有力量攻击它，想要打败它，反观现在的小Z，已经能平和地接纳它了。小Z的成长令人欣慰。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小Z在游戏期间看到了螃蟹，但他只是摸了一下，没有摆放。
5.第17次箱庭
这次治疗的前两天，治疗者无意中发现一个小的，有些旧的奥特曼玩具，由于箱庭室没有，便带过来放在玩具架上。
小Z挑选玩具时发现了新成员，欣喜异常，随即放入沙箱，摆玩了一会儿。然后，他拿来怪兽，与奥特曼呈战斗状，随后又找来各种建筑物，表示城市，并且尤为在意房子和奥特曼的比例。与在第8次箱庭中怪兽入侵城市截然不同，这次的城市完好无损（图10-21）。
6.第18次箱庭
这次治疗因故推迟了半小时，小Z像往常一样兴奋地冲进来，看样子父母跟他解释好了。他举起手给我看他带来的东西，一个大大的新奥特曼。随即他把新玩具放到玩具架上，说捐给箱庭室。治疗者后来了解到，他有几个奥特曼玩具，觉得箱庭室的奥特曼太小了，于是决定捐一个。
小Z将大奥特曼放进沙箱，想做一个奥特曼用一只脚把怪兽踩在脚下的场景，但总是放不稳。于是，他想到用水把奥特曼的脚固定住并且让治疗者帮忙扶住奥特曼，这很不容易，不过他最终成功了。主要原因是小Z忽然顿悟：“哦，我知道了，因为奥特曼是这个姿势，所以站不稳。”于是他将奥特曼的头向掰了一下，重心前移，就站稳了。治疗者当场表扬了他的机智和努力解决问题的行为，小Z高兴而害羞地说：“这是我的本能反应。”接着，小Z将另一个奥特曼也放进沙箱，又创作了一个奥特曼打怪兽的场景，并解释这是奥特曼变小了的样子，强调两个奥特曼原来是一样大的。之后，小Z又利用房子创作了城市，作为背景，又利用水车和树作为城市的点缀，表示“这样更好看些”（图10-22）。
图10-20 动画世界
图10-21 奥特曼大战怪兽
这次小Z在挑选玩具时，会有意把放错位置的玩具归位，结束时非常爱惜地把自己带来的奥特曼擦了又擦，可见他对这些陪伴他走过来的玩具非常熟悉。如果说上次的箱庭让人联想到第8次“怪兽来了”的箱庭的话，那这次的箱庭与第9次箱庭很容易产生连接，因为都有两个怪兽，不同的是上次城市遭到毁灭性摧毁，而这次两个英雄守护住了家园，小Z甚至还留有心思去点缀“城市”。
7.第19次箱庭
这次小Z制作了一个“超人大集合”的场景（图10-23），他所中意的各类影视剧中的英雄形象悉数出现，当然奥特曼仍然是其中的主角，脚下的怪兽就是为了凸显它的强大力量。看得出小Z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向往超人那样的强大力量，但他也清楚：“我不可能会成为奥特曼。”箱庭过程中又提到小Z的学校生活，他表示最讨厌的那个同学已经很少欺负他了，但还在到处欺负别人，“他找到比我更好欺负的同学了”。另外，他和一个欺负自己的同学已经成了朋友，“他可能不是在打我，而是在跟我比画招式”。事实上，治疗者之前已经了解到，小Z的拒学行为已经消失了。
从箱庭作品本身来说，又可以自然地划分为两个系列箱庭：第13～15次箱庭以海为主题，第16～19次则集中表现英雄主题。海的主题是上一阶段的延续，但是更加深入，这种“向下是进入集体无意识的象征”，小Z进入了一段自我探索的旅程。第13次箱庭中，小Z间接表达了其自我认同的转变，海豚聪明而友善的形象更像现在的他。第15次箱庭则耐人寻味，在箱庭中螃蟹作为他的化身陪伴他走过一段历程（在前15次箱庭中出现了14次）被召集在沙箱中央，而新的自我像则在一旁要“过来玩”（准备替代），接下来螃蟹不再出现，这次的箱庭好像一个新旧自我的告别和交接仪式。英雄主题的系列箱庭则强烈地表达了小Z对这些英雄原型尤其是奥特曼所代表的强大力量的向往，也是对自身潜能的估计。第17次、第18次连续两次的奥特曼大战怪兽箱庭，让人联想到第8次、第9次箱庭都是怪兽入侵城市，但表达的主题有本质的不同。上两次城市遭到怪兽的毁灭性破坏，而这两次奥特曼利用自身的力量成功地保卫了城市。这表明小Z内在的英雄原型或力量已经能够应对阴影了，他已经具备应对现实压力的能量了。小Z对这些英雄人物所持有的保卫者的态度，也投射出其积极向上的价值观。
图10-22 保卫地球
图10-23 超人大集合
（四）自我统合阶段（第20～25次）
1.第20次箱庭
这次小Z首先在沙箱中央挖了一个湖，接着往湖内外摆了一些小动物，如青蛙、乌龟、螃蟹等，接着加入几棵大树，又补充了大象、狗熊等一些大型动物，最后他在湖中放了一朵莲花。小Z为这次箱庭取名为“动物世界”（图10-24），同时他联想到箱庭治疗初期“也做过一个动物世界”（实为第5次“动物王国”），他还能较为清晰地描绘出来，不过他表示更喜欢现在的动物世界，因为这次“基本是我喜欢的动物”。后来小Z又抓了一把小石子随意地“下”到沙上，小Z认为“就像下雨一样”。可以感觉到小Z现在非常享受箱庭创作本身，他把箱庭当作一种“创作”在对待，追求美，这次作品也颇有趋中感。
结束时，妈妈进来看到作品后，第一次忍不住对小Z的作品表示赞美，夸奖他有创意，小Z自然格外高兴。小Z妈妈虽不具备心理学背景，但也发现了小Z作品的变化。
2.第21次箱庭
快要放暑假了，小Z一来便告诉治疗者这个消息。像上次一样，小Z挖了一个湖，摆了恐龙在进食、饮水、游戏的场景（图10-25）。两只三角龙在玩“顶头游戏”，这是它们常玩的游戏，后来他将一只三角龙换成犀牛，觉得这样更有趣。两只恐龙也在玩这个游戏，粉色的恐龙在喝水，水里有一只恐龙在吃鱼。值得一提的是，小Z不再像第12次“恐龙进入现代大森林”一样特意强调全都是草食性恐龙，而是草食、肉食恐龙都有，如他摆了一只霸王龙。小Z对恐龙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而引发这种变化的原因是小Z自我力量的增强，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不再扮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角色，因而也不会把内心对欺负自己的同学的厌恶、排斥心理投射到肉食恐龙身上了。不过这次箱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沙箱上部奥特曼打怪兽的场景。游戏过程中，小Z不小心将一个球滚落到沙发底下，他爬进去找了回来，并开心地“炫耀”瘦的好处，还举例运动会时，自己因为瘦可以把小凳子架在腰上而不用手拿，很方便，表现出身体自尊的提高。快要结束时，小Z告诉治疗者自己期末考试的成绩是数学99分，语文98分，很开心，尤其数学成绩是班上第4名。他觉得自己进步了，对学数学“很有天赋”，表现出学业自尊的提高。
图10-24 动物世界（I）
图10-25 童话梦城（II）
3.第22次箱庭
时隔两周，小Z再次来到箱庭室。利用假期父母带着小Z去沙漠旅游了，他见到沙子非常兴奋，妈妈惊讶于“他怎么会那么喜欢沙子”。
小Z首先在沙箱右边挖了一个大湖，后来又拓宽成一条江。跟以往小心扒沙不同，他这次动作大而有力，轻易就扫出一大片水域。然后，小Z很细心地修饰河边，将水面清理得格外干净，并架上一座大桥连接两岸。接着，小Z将六只海豚摆成一个圈，它们在开会。小Z又加入了一些植物和一些喜欢的动物：皮卡丘站在岸边，蜜蜂在花上采蜜，乌龟趴在江中的石头上，兔子在山上，青蛙和天鹅浮在江边……所有的动物都望向对岸，因为奥特曼在给大家表演（图10-26）。江中坐在竹筏上垂钓的渔翁是一个新的形象，也是智慧老人的象征，在这个阶段出现耐人寻味。
小Z在这次制作中首次指明了明确的自我像，他认为海豚代表自己，因为海豚跟自己一样聪明、灵活、可爱。明确指出自我像对于小Z来说是一个重要转变，积极向上的自我像的出现是小Z治愈和成长的象征，是小Z的自我发展的重要一步。小Z的良性转变还体现在他对植物所持态度的转变上。小Z告诉治疗者：“我喜欢树和花花草草，因为我喜欢它们生机勃勃的样子，不然就成了沙漠了。”有意思的是，在第一阶段箱庭中，小Z一直重复沙漠主题，尽管摆了很多植物，大概小Z当时根本注意不到植物带来的生机勃勃。事实上，箱庭初期过于强调绿色也可能显示了消极的“植物”的内在态度。
4.第23次箱庭
小Z一开始在沙箱中央挖了一个小水池，池中放了一朵莲花，莲花上放了一只小海豚，旁边有两只小螃蟹在游戏。接着小Z花了很长时间摆轨道，交叉复杂，左下角车辆整齐地往前方运送食物，并特意放了一个黄色路灯，因为他认为“没有路灯别人会笑话连路灯都没有”。不过整个作品最显眼的还是那笔直挺立的奥特曼，它站在那里守护整个家园（图10-27）。
图10-26 童话梦城（III）
这次作品带给治疗者莫名的感动，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充满安全感，小海豚也可以躺在花朵中安然地睡觉了，莲花再次出现。至此，小Z最近一系列的箱庭中已经连续出现转化意象，作品呈现中心化趋向，结合小Z实际生活的改变，治疗者考虑可以结束治疗了，正好每年暑假小Z都会去爷爷奶奶家玩一阵子，与小Z父母及小Z商量后决定暂停一段时间的箱庭治疗。小Z虽然不舍，但也感觉到“我现在不是那么需要箱庭了”，学会离开、敢于离开安全的治疗环境和治疗关系本身就是获得治愈走向独立的标志，也是小Z对这一个学期箱庭治疗效果的肯定。
5.第24次箱庭
这是小Z从爷爷奶奶家回来的第一次箱庭，与上次箱庭治疗相隔三周，明天就开学了。小Z头上包着纱布，原来是父母带他去公园玩时不小心撞伤了。
小Z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投入箱庭游戏中，而是坐在旁边跟治疗者聊起天来，主要是告诉治疗者自己丰富多彩的暑假生活以及头受伤的经历。看得出他暑假“充足了电”，很有活力。之后，他开始动手创作。首先拿了皮卡丘，然后挖水，这费了不少力气，最终呈现了一个干净且形状优美的大湖，小Z表示满意。他接着在湖里放了一只海豚，湖边放了一个仙女池，还颇有创意地往小池子中倒了水，甚至加了几颗小石子，非常生动。之后，他在湖周围添加了一些植物，并且执意将每株植物的根扎得很深。鸟都非常写实地放在树上或房子上。作品呈现一派和谐、美好、生机盎然的样子，小Z取名为“梦幻的大地复苏”（图10-28），非常贴合。治疗者借这次主题形容小Z，经过一个学期的箱庭治疗以及暑假的“充电”，小Z确实已经“复苏”了吧。
至此，小Z初期的各项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或改善，从治疗的角度已经可以结束，但父母觉得长期做箱庭对小Z自我成长有帮助，因此希望继续。尽管小Z父母的期许不无道理，但最终没能实现。因为一些原因，箱庭室一段时间内无法使用了，加上小Z实际生活中的改变以及箱庭中的表现，治疗者与小Z父母及小Z商量在下一次箱庭后正式终止箱庭治疗。
6.第25次箱庭
可能是因为了解这是最后一次箱庭，小Z的表现好像“倒退”了，他像第一、二阶段一样，冲进箱庭室就开始玩，顾不上别的，与近一段时间来比较平和、冷静的态度形成反差。
图10-27 童话梦城（IV）
图10-28 梦幻的大地复苏
小Z首先在沙箱中央挖了个很大的湖，占了沙箱总面积的一半，接着在湖中央堆了个岛。然后在湖的四角放各摆了一只海豚，并且十分在意海豚的大小、形状，力求相似。接着在湖上架起三座桥，连接岛与大陆，并放了一些鱼和恐龙，恐龙在喝水。然后小Z在沙箱的左上、右上和右下角各放了一条蛇，同样表现出对蛇的形状、大小的“完美主义”倾向。最后，小Z极富创造力地用假山和树枝等玩具在沙箱左边做了一个门，作品完成，取名“动物世界”（图10-29）。
如果说前面的作品呈现中心化倾向，那么这次的作品表现得十分明显了。沙箱中心的湖、湖中心的岛、分布在湖四周几乎一样的海豚、三座桥、分布在三个角落的蛇，这些都呈现出某种对称性，具有很高的统合感，像在完成某种仪式的感觉。个案系列箱庭的末期往往出现中心化箱庭，因而也被视为治愈的象征。小Z这个阶段的箱庭反复出现青蛙、莲花等转化象征，并且作品逐步趋向中心化，这些都提示小Z的箱庭历程可以告一段落了。
最后，在与小Z谈论新学期的感受时，小Z告诉治疗者：“我现在跟班上男生关系很好，除了某某（以前总欺负他的同学），但我现在不怕他了，我会想很多办法跟他对抗，我可以应付他。”小Z说这些的时候情绪并未与之前有明显变化，是平静且理性的，与之前提到这个同学时激烈的情绪卷入截然不同。提到学业情况，他表示现在写作业快了很多，一般晚上九点前能睡觉，有时还能七八点就睡觉，上课基本不走神，除非老师讲到特别无聊或不重要的内容时会一会儿走神，但讲到重点的时候能回来。
这个阶段小Z的作品呈现转化整合趋势，箱庭的创造性、动力性、统合感增强。小Z连续6次制作了湖或河，而且明显比以前更投入地完成这个过程，湖和河的形状更加有创意，水面会清理得很干净。同时，现在的小Z更加投入箱庭创作本身，而非明显地出于需要。在“童话梦城”系列作品中，奥特曼从对抗怪兽到表演再到稳稳站立着保卫家园，给人内心的震撼逐渐增强，汽车也整齐地朝一个方向行驶，说明小Z自我力量得到稳固，安全感增强，内部能量的流动顺畅。小Z初期的箱庭虽然没有明显的分裂现象，但往往会表现多个主题，并且主题间的联系不强，整体的统合性较弱，与小Z当时多个问题并存的情况相符。现阶段的箱庭能紧紧围绕一个主题展开，作品的统合感强，第20次、第24次、第25次箱庭呈现中心化趋势，表明小Z的自我统合已初步完成。第21次箱庭时，初期箱庭中象征着求助的骆驼第三次出现，但是方向与前两次相反——它要走了，小Z也已经做好准备离开了。
回顾这25次的箱庭历程，小Z经历了初遇箱庭时的兴奋，很快变得依赖，尽情地表达并满足现实中未满足的需要，箱庭几乎就是小Z现实情况的写照，情感卷入是明显的。经历了问题呈现、问题解决的艰难历程后，小Z趋于理性和平和，慢慢开始探索自己，新旧自我完成交接，他开始欣赏自己，认同自己，对自己的潜能进行了估计。最后一个阶段，每一次箱庭都像一幅“命题画”，作品与主题契合度很高，随着内在问题的解决和自我的重新建立，小Z已经可以单纯地享受箱庭创作过程了，表现出逐步与箱庭，与这段治疗关系的抽离。因此，当小Z说出“不再那么需要箱庭时”，治疗者自然感到欣慰，双方同时感到治疗结束的到来。
图10-29 动物世界（II）
三、治疗机制
母子一体性的咨询关系为个案进行自我应对、自我探索提供了安全的空间。良好的咨询关系本身具有治疗作用，尤其对这样一个长期遭受排斥的个案。不评价、不解释、无条件积极关注的咨询态度让来访者体验自尊，内化自尊。根据荣格的观点，无法靠认知了解或解决的情绪经验常常可以借肉眼可见的形态而获得处理，本案例中箱庭无疑为个案处理情绪提供了机会。儿童在象征性游戏中会用物体来展现他所经历的其他事物，本例案主作为小学低年级学生就充分展现了这一点。小Z用动物代表现实生活中的同伴，在箱庭中呈现问题，按照自己期待的方式象征性地处理问题，用箱庭代替现实，释放了内心的攻击欲望，并且是在一个自己信任的成人的支持和陪伴下完成的。来访者在现实生活中是被控制、被侵害的角色，在箱庭中获得的控制感有助于其组织经验，增强安全感。此外，沙、水、玩具这些无意识心象为激发来访者的自我自愈力和自我整合提供了媒介。最关键的是，本案例展示了一个因遭遇同伴侵害而暂时萎缩、变形、充满攻击的自我，如何一步步在箱庭治疗的浸润中得到安抚，恢复其本来面貌并更加强大。
写作业的速度和数学成绩的提高很可能是来访者多动症状改善的“副产品”。有研究表明，箱庭有助于儿童多动症的治疗。此外，同伴侵害会造成儿童注意力分散，小Z曾表露走神时通常是在想象如何对付欺负他的同学。随着这一问题的解决，来访者注意力的问题也得到改善。
箱庭疗法作为中小学生喜爱的一种游戏，不仅能够为中小学生心理健康的培养提供很好的平台，也为中小学的心理辅导创造了一种有效的方法。从事中小学心理辅导工作的心理老师可以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将这一方法灵活地运用到学校心理咨询、心理辅导的实践中，相信箱庭疗法可以发挥更大的、更富有创造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