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歌剧和中国的渊源,或许不少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普契尼的《图兰朵》。国家大剧院、广州歌剧院、鸟巢都推出过这部歌剧,这位普契尼笔下残暴冷血的公主在国家大剧院、鸟巢、广州都掀起波澜,而且就在哈尔滨等地也得到大笔投资。中国歌剧院的管理者、地方的文化和宣传官员们会很自然地举出他们如此选择的诸多理由:西方歌剧经典中“唯一”和中国有密切关系的巨作,音乐中采用了中国民间小调《茉莉花》,著名的咏叹调《今夜无人入睡》……不一而足。
日本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经济腾飞、文化上向西方虚心学习引入歌剧的时期,也曾像魔障了似的疯狂上演另外一部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不过这个阶段过去得很快,现在日本人在歌剧方面不仅经常有优秀的制作,还和国际接轨,联合制作并上演许多经典名作。当代日本作曲家也不甘落后,许多优秀的原创作品涌现出来。那么就让我们来盘点一下,除了《图兰朵》这位冷血公主,还有什么值得上演的、和中国有密切渊源的经典歌剧吧:毕竟西方歌剧发展了400年,经典名著层出不穷,当前一大趋势也是流行挖掘“冷门”作品。
《微笑的国度》(Das Land des L?chelns)
这厢图兰多公主猜谜招亲,还害死了不少人,落下个冷血的骂名,给西方歌剧观众留下一个阴森森又残酷无比的中国形象,可谓“妖魔化中国”的鼻祖。那边《微笑的国度》可就不一样了:歌剧的故事讲述了中国的大臣苏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出使欧陆,迷倒众多小女生,害得美女魂牵梦绕,来到中国寻求心中的美男子。故事虽然也是悲剧结局,可中国作为富强发达的文明之邦正面形象出现,客观表现了19世纪中华文化如何影响了西洋文化,中国男人也一改东亚病夫的旧态,魅力无穷,可谓“扬我国威”。更何况,剧中最优美的咏叹调《你是我心之唯一》(Dein ist mein ganzes Herz)历来就脍炙人口,绝不在《今夜无人入睡》之下,堪称情歌圣经。
作曲家弗朗茨·雷哈尔(Franz Lehár)是轻歌剧的黄金年代最有才华的作曲家之一。他的歌剧旋律优美,剧情简单,还有大量载歌载舞的成分,非常适合中国观众的口味。舞台布景也可以设计得金碧辉煌,综合欧陆气派和中国皇家风范,如果加以包装,定能一炮打响。2010年1月份的《歌剧》杂志发表了刘雪枫先生的文章《林茨的中国式“轻歌剧”》,刘雪枫先生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他认为德国作曲家雷哈尔著名的轻歌剧《微笑的国度》比凶残暴虐的“中国公主”《图兰朵》更适宜作为中国歌剧的“图腾”。
《好姑娘》(La Cecchina)
根据现存有据可查的资料,最早在华夏大地上上演过的歌剧,应该是乾隆朝时,在宫里的耶稣会传教士给皇上表演的《好姑娘》。根据圭盖内(P.L.Guinguené)1801年的记载,意大利的传教士早在1778年之前,就已经在乾隆皇帝的宫廷里上演过尼科洛·皮奇尼(Niccolò Piccinni)的三幕喜歌剧《好姑娘》(La Cecchina,或名La buona figliuola)。1760年,作曲家皮奇尼在罗马谱写了这辈子最有名最成功的作品——《好姑娘》。后世记载,“这部《好姑娘》在罗马演了整整两年,并且在所有欧洲重要的都市都曾上演。在18世纪,这部歌剧绝对可以称为最流行、最受欢迎的喜歌剧……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这种风格将在莫扎特那里达到顶峰”。歌剧讲述了一个经典的爱情故事:孔基利亚侯爵爱上了女佣切基娜,然而问题出现了:妹妹露琴达的未婚夫阿尔米多罗就此觉得侯爵离经叛道,从而拒绝娶露琴达。露琴达心急如焚,哀求哥哥孔基利亚离开女佣切基娜。而与此同时,切基娜也遇到麻烦,穷小伙门戈托迷上了她不能自已,还有两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佣尽可能地捣乱。各种喜剧故事错综复杂,最后一个德国大兵塔利亚费罗现身,披露原来露琴达是一个德国男爵的女儿。皆大欢喜,露琴达终能嫁给孔基利亚侯爵。
这部歌剧和中国有着极深的渊源,重新上演一部乾隆大帝宫廷里上演过的西洋歌剧,也是对历史的一种尊重和敬意,并且宣传上不缺卖点。“十全皇帝”宫廷里的西洋歌剧,应该能吸引不少观众的兴趣。而在西方看来,中国的歌剧院重新挖掘出这一部18世纪的经典之作,若能带到西方演出,这件事情本身就称得上是文化盛事,文化经过数百年前的第一次“交流”来到中国,再在今天再次“交流”回欧洲,具有特别的意义。
《图兰朵》(Turandot)
虽然也叫《图兰朵》,但这并非普契尼所写的《图兰朵》,而是布索尼(Ferruccio Busoni)笔下的另外一部歌剧。歌剧共有两幕,每幕两场。故事梗概大概和普契尼的作品类似,不同的是更加简化、剧中图兰多公主也没有那么血腥。就连德国文学的巨匠席勒还曾经写过图兰朵的故事,可见这个故事在西方的流传是如何深远。1762年卡洛·高奇(Carlo Gozzi)的戏剧开了头,随后无数人都以此为蓝本创作了舞台作品。其中歌剧领域内,具有高度艺术价值的布索尼的《图兰朵》非常值得当今在中国上演,既然我们群体性地想要向这位虚构的“中国公主”在中西方文化交流史上做出的“重大贡献”致敬,那么何不做得彻底一些、专业一些?写于1917年的这部歌剧正好也是一个给国内观众引进20世纪作品的上好选择。
不仅是歌剧院可以做这版《图兰朵》,交响乐团也可以尝试。因为布索尼1905年还为卡洛·高奇的戏剧写过一个《图兰朵组曲》充当戏剧配乐。布索尼是被当今忽视的、但绝非不重要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作曲家。他博采众长,将意大利的严肃音乐推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他的门徒遍天下,教出来的钢琴家和指挥家均领一时**。
拉威尔《男孩与魔法》
法国作曲大师拉威尔通常以钢琴作品和交响乐作品闻名于世,他的《圆舞曲》为全世界所有交响乐团喜爱。但是比较不为人所知的是,他的歌剧也相当出色,尤其是《男孩与魔法》(L’Enfant et les sortilèges),拉威尔用魔法一般的音乐,讲述的是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不爱写作业,结果各种动物、家里的物件都纷纷帮助他变成一个乖孩子的过程,而其中最趣味盎然的,就是小男孩家里有一把中国瓷茶壶,由女高音扮演,在帮助这个懒惰孩子变乖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这样好听又诙谐的歌剧在重视教育、鼓励培养孩子刻苦读书的中国,居然没有被我国的歌剧工作者搬上舞台,是一件让笔者感到无法思议的事情。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其实有许多适合孩子们观看、寓教于乐的歌剧,我国的歌剧工作者们不妨从这点着眼、从娃娃阶段培养歌剧观众。拉威尔的这部歌剧《男孩与魔法》就不啻为一个上佳的选择,一定能受到中国家长们的喜爱,更何况里面还直接有“中国元素”呢!
因为故事充满魔幻因素,在舞台上恐怕比较难以呈现,这也是这部歌剧写出来之后,较少演出的原因。想象一名女高音扮演成茶壶,比较难吧?不过现代多媒体科技发达,用多媒体辅助歌剧的布景制作,应该可以给这部歌剧的上演提供不少现实的帮助。
斯特拉文斯基《夜莺》
斯特拉文斯基的歌剧作品横跨数十年,体裁变化多端,既有室内歌剧如《狐狸》、《士兵的一生》,也有较大规模的如《夜莺》和《浪子的历程》(The Rake’s Progress);既有独幕歌剧,也有三幕歌剧;既有传统的歌剧,还有创新的电视歌剧、歌剧-清唱剧(Opera-Oratorio),如《俄狄浦斯王》(Oedipusrex)。这其中《夜莺》就是一部和中国有着很大关系的歌剧。
在音乐史上,斯特拉文斯基风格的演进是出了名的,早期的俄罗斯风格、中期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晚期的序列音乐风格,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音乐史,不仅同时代的人大呼“看不懂”,后来的人研究斯特拉文斯基也往往钦佩他艺术人生的波澜壮阔。其实他一辈子颠沛流离,从俄罗斯流亡到欧洲,又从欧洲辗转到美国,晚年才得享太平;而他也交游广阔,从文学到美术,从音乐到舞蹈,他的朋友圈子无所不包。
《夜莺》充满童趣,用安徒生童话作为蓝本而创作完成,这部歌剧同样在国内从未上演过,但故事和中国有着莫大的渊源,远比泛滥成灾的“图兰朵公主”要有趣。歌剧《夜莺》1914年在巴黎歌剧院首演,故事则发生在遥远的古代中国。第一幕里皇帝听说了夜莺的美妙歌喉,派人寻访,小厨娘带领大臣们找到了夜莺;第二幕里夜莺的歌声征服了皇帝,但日本进贡的机械夜莺也来到了宫廷,小夜莺离去,皇帝愤怒无比;最后的第三幕里,皇帝生命垂危,是夜莺回到了皇宫里,用歌声感染了死神,并说对自己的最佳奖赏就是皇帝被歌声感动之后流下的泪珠,令皇帝恢复了健康。后来斯特拉文斯基还把歌剧的音乐做了提炼和修改,创作了交响诗《夜莺之歌》(Le Chant du rossignol),音乐会上这首作品出现的频率更高。歌剧《夜莺》取材自安徒生最漂亮的童话,同时又是“中国夜莺”的故事,小朋友们也一定喜闻乐见,国内歌剧界不妨多加考虑,总比一窝蜂地集体搞“图兰朵公主”要强,对歌剧在中国的发展也更有益处。
凯撒·居伊《满洲人之子》
说起俄罗斯音乐,恐怕不能不提著名的强力集团。音乐史上,强力集团(或者叫五人集团)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他们的创作主要集中在19世纪的下半叶,正是各国民族音乐风起云涌的年代,他们对本民族的音乐进行了系统地整理和研究,并创作了大量优秀的作品,是俄罗斯乐派的重要发展阶段。他们中有的人比较有名,如鲍罗丁、里姆斯基-柯萨科夫或者穆索尔斯基,而另外两位巴拉基列夫(Mily Balakirev)和凯撒·居伊(César Antonovich Cui)则有些“低调”,今天很少能听到他们两位的作品。
强力集团的成员中,创作歌剧最多的是凯撒·居伊,他写了10部歌剧,其中包括《威廉·拉特克列夫》(William Ratcliff)、《天使》(Angelo)等悲剧,喜歌剧《满洲人之子》(The Mandarin’s Son)和四部儿童歌剧。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喜歌剧《满洲人之子》,首演的时候,是穆索尔斯基友情客串演唱满洲人,要知道,穆索尔斯基本人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男中音呢!俄罗斯的重量级男中音歌唱家大多唱过这个角色,这也是俄国歌剧里少有的直接包含中国元素的戏了,况且最后的结局还是皆大欢喜。
当时沙皇时代,这部喜歌剧是俄罗斯宫廷里最受喜爱的歌剧之一,后来则逐渐被遗忘,直到最近才刚刚被重新重视并上演。这部歌剧讲述的是旅店老板发现了自己女儿和家仆之间的爱情,命令家仆离开,而恰好此时满洲人高沁(Kau-Tsing)来到此地寻找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位家仆则正是他要寻找的对象。结局皆大欢喜,歌剧也充满了19世纪下半叶欧洲人对中国的理解。在中俄关系热络、文化交流频繁的今天,这部歌剧无疑有着特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