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北京

翠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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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篇:貓起床的時間

淩晨三點半,我在平靜中睜眼。一番呆滯後,意識到自己已經回來了。兩個又笨又蠢的大旅行箱,一紅一黑,背靠背歇在臥室的角落裏。夜色中,箱子長方形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早知道這麽快回來,就不帶如此多行李,也許一個上飛機的小箱子就足夠了。我馬後炮似的自我總結。

街道上間或傳來出租車駛過的聲音,沉鬱而頓挫的一聲聲,聽上去像有人說“舒——服——”。和白天的車聲相比,顯得十分拖泥帶水。

十多個小時的國際航班長途飛行後,我一沾上一年未謀麵的熟悉床榻,就光速般陷入一種綿軟無力的昏迷。旅途的勞頓,讓人眼睛裏和腦袋裏似乎都塞滿了鹹澀幹燥的海魚片,嗓子裏也飄著腥。

意識到又老了一年的父母,就安然睡在隔壁的隔壁房間,反而覺得一陣焦慮。一家三口守在一起的場景,不知怎的,總顯得格外脆弱和可憐。裝了我二十九年的三個人的家,一點一點萎縮在被破爛舊物侵占得日漸狹小的舊公寓裏。

我斷然起身,開始在屋子裏行走,尋找貓。

貓在客廳的綠色粗布藝沙發上,安睡成燒雞狀。我親了七八次她布滿褐色條紋的小寸頭,還有三角耳朵。貓頭也沒抬,睡得真死。

看到貓不被驚擾的睡眠,我才開始有點心安舒坦起來。於是,回房攤開箱子,突然很想看看那本隨身帶出國的、封麵已經起皮的黑色柯達相冊。那裏頭,有些幼年的照片,朋友的照片,父母的照片。

這時,門被很稚氣笨拙地推開。貓閃身佇立在我麵前,眯縫著眼,一臉天真並炫耀的表情。我說嘿你起來啦。她長久地與我對視,然後漠然白了我一眼,開始孜孜不倦地嗅兩個大箱子。

這時候看表,是淩晨四點整。原來這是貓每天起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