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欣
因了何先生的百岁大寿,我们几个学生相约一起寻访何先生生活和工作过的故地,计划中有山东菏泽、聊城,河南郑州、湖北武汉、湖南长沙、四川重庆。一行四人,有学兄薛军力、薛振凯(何先生的入室女史)和军力兄特邀的一位摄影师。
菏泽是何先生出生和小学、中学求学的地方,也是何先生人生旅途的“起家”之所,何家老宅还在,还有族人在“坚守”,我们去时,拍了不少照片,也拍了现场录像。据何先生讲,只有大房子旁边的一间低矮、塌陷、已无人居住的旧房子是“原物”。何先生出生的房子,因为1936年(?)的地震,老屋早已坍塌,我们拍到的是重建的。记得我们拍时非常兴奋,觉得寻访到了何先生出生的百年老宅,真是不虚此行。乍一听其实不是原物,有些沮丧,但再一想,毕竟地方是不错的,西柏坡被连锅端了地方,参观瞻仰的还络绎不绝呢,我们毕竟是站在原址上了。菏泽何家是大族,何思源先生的故宅就在何先生家旁边,原来是好大的一片院落,现在已经成为公安局、邮政局等“公所”了。何宅前面的大街原名“西关大街”(因在菏泽城西关外),现名“东方红大街”,显然是“**”遗物,但并没有恢复旧名,也成为“**”留给我们的“遗产”之一。现在何宅街对面的住宅群也有不少何家人,原来还算是地方一景的何家花园已经颓废了,没有人管理也不成其花园了。当时何家盛时,各房支还是比较兴旺的,大宅、小院、花园,想必也是繁花似锦。在何家“芳”字辈的一位长者(前邮政局局长)的带领下,我们去了已经约定的何氏宗祠和何家宗祠花园。何家宗祠占地不小,最多时有四十亩,后来缩小了些。有正式的院墙、祠堂大门、正厅、照壁、花园。正厅中供奉着几位主要祖先,我们去时族长还很隆重地请了几位族中长者,我们鞠躬行礼时,还特地放了鞭炮,并请我们吃了顿饭,由族中有辈分、有身份的人作陪。祠堂附设的花园原来规模很大,有牡丹、丁香等,但后来因缺人、缺经费,面积缩小,也缺少打理,显得比较颓败。园中有一口宋代的井,还有一个碑上书“馨园”,是何鲁丽的字,不过周围并没有营造出陪衬的景观。祠堂还专门有一片陵园,主要墓主正中是何尔健,官至明朝浙江、湖广道监察御史,辽东巡按,大理寺丞,地方志是有记载的,官声颇佳,有“铁面御史”之美称。因此,菏泽的何家都以他为直接的先祖。
访问了何先生曾经上的山东省第六中学(六中),现为菏泽一中,是菏泽地区第一名校。校长和副书记接待我们。菏泽老者会用“六中、北大、哥伦比亚”激励后学,就是因为菏泽出的著名人物傅斯年、何兹全,他们都是先上六中,再考到北大,后出洋留学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现在的一中有校史展,记录了这些给一中添光彩的人物,校园里有几组雕像,则是山东地区著名的文人学者。近现代史上山东还是出了很多人物。
何先生很喜欢形容自己是“大时代的小人物”,前几年北大出版社编辑看好这一命题,以此为书名出了一本书,其实只是《爱国一书生——八十五自述》一书的选编,基本只选了1949年以前的篇章,但却很有“市场”,不仅销量不错,还有好几家有影响力的报纸做了专访或报道。
我们的下一站是聊城。聊城的“大人物”还是不少,与何先生关系最密切的是傅斯年,建有一个专门的“傅斯年纪念馆”,记得就是在傅宅原址。聊城大学是何先生和师母去过的地方,他们都是聊城大学的客座教授,我们拜访了书记和历史系的一些老师,走了何先生和师母曾经走的小路,遥望了他们曾经住过的楼。据聊城大学的老师讲,先生和师母来到学校,在生活上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可以参加第一顿“接风宴”,其他一律不再需要人陪吃,饭菜要简单,一荤一素即可。讲完学,把讲课酬金(约1万元)全部捐给聊城大学作为助贫奖学金。听来很使人感动。
原来也在计划之中的河南,是何先生和师母相知而后携手一生的起点。我们看到师母年轻时的照片,印象是:端庄、美丽,个性强,一副大是大非面前当仁不让的神态。70多年过去了,我们接触的师母仍然是如此神态和行事。据何先生讲,在河南时,为了和师母见面,他经常要走很远的路。
南京也是计划的一站,何先生在史语所最初的旧址,据说旧的建筑也所存无几了,即便是知道位置,也想去感受一下,未果。
原计划的武汉,是何先生编《教育短波》和《政论》的地方,同门石俊志曾经专门到武汉搜寻《政论》,复印了不少还能找到的部分,遗憾的是仍然不全。以为抗战时移至重庆,但据查,重庆也没有找到。据何先生的老朋友朱志贤的儿子(现在美国)说,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保存了很多民国时的资料,应该可以找到全的《政论》,希望有机会造访。
重要寻访地还有重庆,抗战后,史语所辗转搬到李庄,何先生和师母在那里盖房、安家、生子,读书、研习。为生活而奔波,为摆脱种种困境而挣扎和奋斗,两人同心协力。遭遇了重庆大轰炸,经历了爱子身染重病。何先生在李庄和史语所于逆境、困境中,潜心学问,他的好几篇文章都是这时写成的。因种种原因,重庆亦未能成行。
最后一站落到北京,有大学时的红楼,有从美国回来后住的小院,还有“**”时被赶到的工字楼,再有就是最上镜头也经常上镜头的“小红楼”。
还有日本、美国等地,何先生足迹留在异国他乡,远渡重洋,我们目前是去不了。我三次赴台,两次都特意到台湾大学的“傅园”,拜谒傅斯年先生的陵园。何先生有感于傅先生的知遇之恩,在访台拜谒傅陵时,长跪不起。傅园位于台大一进门的右手,林木葱茏而幽静,白色墓碑静静地卧在白色的台基上,朴实无华。傅先生为台大的发展呕心沥血,长眠于此也算适得其所吧。不过,似乎傅园的静怪与园外的喧嚣反差过大,匆匆的学子很少有人瞻仰傅园,甚至有人不知它的存在。
本来准备以寻访拍摄的资料为底本,结合已有资料,制作一部《百年兹全》的影视记录(简单版),但力不从心,只得退而求其次,经过本科生田天、周天一,研究生江天岳等的努力,制作了一部《百年兹全》的PPT,也算有个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