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見:聆聽古典

K.626——我愛切利比達克之莫紮特《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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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聽莫紮特音樂之前,早知他的天才之作《安魂曲》。安魂曲(Requiem),也稱安魂彌撒,超度亡靈之歌。許多音樂家寫過,莫紮特、勃拉姆斯、福萊、威爾第創作的《安魂曲》,被稱為“四大安魂曲”。在文學詩歌裏,阿赫瑪托娃有一部著名的長詩《安魂曲》寫給她被關押20多年的兒子,她寫到死神一節,“你終歸要來,何必不是現在?/我雖然很難,但我在等待。/我熄了燈,打開門,請你來,/你既神秘,又平常,/來吧,用你樂意出現的麵目”。麵對死神的來臨,阿赫瑪托娃很坦然。多年前我曾聽過勃拉姆斯的《德意誌安魂曲》,宏大的教堂式合唱風格不對我口味,勉強聽完,不能理解全曲,覺得自己未到聆聽《安魂曲》的年紀。切利比達克指揮的莫紮特《安魂曲》喚起了我聆聽的信心。我在聽的時候,想起了兩個情景,一個情景是大年初一上午,女兒年前飼養的一隻小兔子“默默”突然死了,它死在了除夕夜(可能是被鞭炮聲嚇死),女兒傷心不已,上樓翻出莫紮特《安魂曲》播放(女兒年幼時候陪我看過電影《阿瑪迪斯》,對裏麵的音樂記憶尤深),坐在地板上流淚,一邊祈禱小兔子上天安息。此情此景,我也不禁潸然淚下。第二個場景是電影《阿瑪迪斯》裏莫紮特病倒在床榻上,黑衣人薩裏埃利約他寫出《安魂曲》,莫紮特天才的構思在死神光顧前再次噴薄,相反薩裏埃利才情捉襟見肘,記譜速度跟不上莫紮特的口述。《安魂曲》在他下葬時再次響起,安葬人將莫紮特的遺體拋入土坑裏,再添一把石灰了事,升騰起來的白煙如同消散了的音樂。兩個畫麵在播放《安魂曲》時於腦中閃現。

莫紮特的天鵝之歌《安魂曲》,D小調,作品編號K.626,共八個部分。莫紮特於1791年10月8日開始動筆在寄給妻子的信件裏關於《安魂曲》隻留下隻言片語“今早我寫得起勁”,兩個月後撒手人寰,留下一部未完成之作,由學生蘇斯邁爾(Sussmayr)在他死後續完。作品以莫紮特最喜歡的老單簧管和巴鬆管開篇,弦樂低沉哀怨依然是切利比達克習慣的慢速,行進了約1分15秒,器樂緩緩上升,形成教堂拱頂式的完美,出來男低音合唱,女高音漸次進入,高渺如天際,這段叫《進堂詠》,與佛教寺廟裏的法號經有點像,是緩慢的、低速的。莫紮特反複強調了節拍、速度(tempo)。在切利比達克指揮的《安魂曲》裏這是個重要的指示,切利比達克說,節拍與速度無關(tempo has nothing to do with speed)。tempo源於拉丁文tempus,指時間。切利比達克抓住了指揮的本質:時間。1988年在石勒蘇益格—荷爾斯坦因藝術節上切利比達克接受采訪時說:“我的天,如果富特文格勒今天還在,親眼目睹如此慢速的演出,我會多高興!”切利比達克繼承了富特文格勒的慢速衣缽,從時間深處諦聽音樂。第二部分《慈悲經》,Kyrie eleis on,男低音、女高音幾乎同時唱出k—y—r—i—e,從阻礙音k,突破r,滑入高音天界i-e,憐憫之心油然而生。第三部分《繼抒詠》是全曲最激**的一部,男聲合唱與女聲合唱交替進行,交織著矛盾和張力,六個小節表現不一:末日來臨的《末日經》,等待審判的人心情複雜,有害怕、恐懼與悵惘。稍後來到溫暖大號的《神奇號聲》,一個男低音免去了所有人的罪責,《赫赫君王》則製造了一位威嚴的君主,《求你垂憐》的憐憫氣氛籠罩其上,到了審判日之時的《受判之徒》,連作曲家本人也無可奈何,電影《阿瑪迪斯》裏莫紮特的妻子預感到不妙而乘坐馬車從舞會上向薩爾茨堡疾馳時,播放的正是這一段。飛馳的馬車可是灰色馬,騎著死神[1]?《愛憐頌》中小提琴如天籟之音,輕如遊絲。莫紮特的音樂表現歡樂主題,但骨子裏卻有股陰暗憂鬱的情緒,切利比達克的莫紮特《安魂曲》不是一部表現死亡恐懼的音樂,莫紮特的優美、明朗、動人無處不在,慕尼黑合唱團遊刃有餘的表現無愧於一支偉大的交響樂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