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激情:唱出來的愛恨情仇

美聲派:那些令人動容的瘋癲女子

字體:16+-

美聲派(bel canto)不是我最早愛上的歌劇作者或流派,但卻是我愛得最徹底的對象。在很短的時間裏,我不僅聽遍了羅西尼、貝裏尼、唐尼采蒂的常演劇目,連歐美歌劇院幾十年見一回的罕見戲碼,也被我挖了出來。這一切,最初因為一個名字——瓊·薩瑟蘭(Joan Sutherland,1926—2010)。這個高頭大馬、形體笨拙的澳大利亞女人,天生一副美聲派嗓子,可是,在她剛入道的20世紀50年代,卻因不符合玲瓏輕快的聲音造型,在倫敦考文特花園被當作瓦格納女高音來培養。

薩瑟蘭最終能成為美聲派的標杆,多虧了兩個人,一個是卡拉斯,另一個是她丈夫理查德·邦寧吉(Richard Bonynge,根據原文發音,其名應譯為“邦寧”)。比她早不到十年出道的卡拉斯,以摧枯拉朽之勢,顛覆了美聲派小鳥依人的演唱傳統,為那些普遍過時的劇目賦予了嶄新的戲劇意義。我們現在能聽到的、錄音效果較好的傳統派代表是法國的莉麗·龐斯(Lily Pons,1898—1976),她演唱美聲派經典《拉美莫爾的露契亞》(Lucia di Lammermoor)的殺人戲,用一塊紅綢搭在肩上,表示血濺婚袍,她的唱法跟這視覺處理一樣,也是點到為止,絕不深入,絕不逼真。這樣的演繹在那個年代非常流行,有些歌唱家即便演村姑,依然珠寶裹身,唯恐觀眾把她當作真的村姑。卡拉斯在歌劇領域的革命,跟當年整個表演藝術進入方法派不期吻合,為角色提供了迷人的內心深度,為戲劇增添了豐富的厚度。但卡拉斯的天然嗓音並不優美,不妨說她好像是斯特裏普那樣的實力派,化劣勢為優勢。薩瑟蘭則不同,她的音色非常漂亮,但她卻具備美聲派的靈巧。如果不是她丈夫早早發現了這一點,這個世界說不定會多一位瓦格納女高音,但卡拉斯開拓的新天地便無以為繼。誠然,薩瑟蘭的戲劇表現力及角色跨度均不如卡拉斯,但對於那些適合她的角色,她為我們留下了傳世的版本。再者,沒有她這個伯樂,帕瓦羅蒂或許需要在默默無聞中多掙紮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