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军事战略同盟关系的形成与发展:1919—1945

二、英国舰队归趋问题的基本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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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日,“怀特委员会”的一个三人代表团来到白宫,把他们关于驱逐舰换基地的想法向罗斯福作了说明:罗斯福可以用提供驱逐舰来交换英国的一项保证,即一旦德国入侵英国成功,英国舰队将开往美国海域,或者以“马上取得英国在西半球属地上的海、空军基地”为交换条件。他们还促请罗斯福付诸行动而不必取得国会的认可。[80]

在这种情况下,罗斯福在8月2日的内阁会议上正式同意与英国进行驱逐舰换基地的交易。但他明确指出,美国的驱逐舰将换取的是英国的2项保证:一是保证一旦德国打败英国,英国将把它的舰队开到新世界;二是保证美国能够用驱逐舰换取一些在大西洋和加勒比英国岛屿上修建基地的权利。为了获得国会的同意,罗斯福通过怀特去争取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威尔基(Wendell L.Willkie)的支持。尽管威尔基拒绝做工作以获得在国会中的共和党人的支持,但同意不把战舰的交易作为一个竞选问题。[81]于是,美英之间关于驱逐舰换基地的谈判得以正式开始。

根据美国要求英国作出的2项保证,整个谈判过程也循着这2个问题展开。

从8月初到8月中旬,双方主要就英国舰队的归趋保证问题进行交涉,并确定驱逐舰换基地的原则。

8月1—2日夜间,洛西恩便电告英国政府,美国希望以出售50或60艘驱逐舰来交换英国向美国出售在纽芬兰、百慕大、特立尼达和可能加上一两个小岛的防御基地。[82]8月3日,英国内阁和丘吉尔分别向洛西恩发出指示,表示英国将接受驱逐舰换基地的解决方法,但更愿意“租借而不是出卖这些领土”,并希望问题能够得到迅速解决。[83]

但是,鉴于美国国会的反对态度,罗斯福政府认为在作出具体的交换安排之前,必须获得英国关于其舰队归趋问题的保证。8月3日,罗斯福对洛西恩说:情况相当清楚,除非国会立法,否则没有办法进行这些驱逐舰的出售。唯一可能使国会同意的方法是给国会以“蜜糖”(molasses),其形式是由当前的英国政府公开声明,如果战局发展不利于英国,那么英国的舰队或其残部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被交到德国人手中,而将离开英国水域,如果需要,则在海外继续为英帝国战斗。罗斯福认为公众舆论将对这样的声明产生好印象,尽管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声明对现存英国政府的后继者不会有约束力。[84]8月4日,赫尔和韦尔斯也对洛西恩表示:他们同意罗斯福的看法,并说明关于英国舰队归趋保证的宣布将是单方面的,英王陛下政府只需私下通知洛西恩他们愿意作出一个声明:“一旦舰队被迫从大不列颠撤退,而且一旦总统要求舰队去这样做的时候”,英国舰队将继续为帝国战斗。[85]

然而丘吉尔拒绝作出这种保证。他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这种保证是一种失败主义的表示,在不列颠之战已在激烈进行的时候,这种保证将对英国的士气造成有害影响。丘吉尔的秘书科尔维尔(Sir John Colville)在8月6日丘吉尔收到洛西恩的电报后写道:“温斯顿处于一种紧张和激动的心情之中”,“他甚至拒绝考虑给加拿大一个关于我们的巡洋舰的抵押权,以及任何像这种有失败主义迹象的建议”。[86]8月7日,丘吉尔在给哈利法克斯的一份备忘录中指出:我认为事态十分清楚,我们没有使英国舰队投降或自行凿沉的意思。的确,这样的命运更可能落到德国舰队或其残部的头上。我国不能容忍任何关于本土万一被占领我们将何以处之的讨论。[87]8月8日,丘吉尔又以哈利法克斯给洛西恩的信件的形式告诉洛西恩:英国认为,即使对总统关于舰队归趋的要求只给以简单的保证也是极为困难的。如果大不列颠被占领,对于当前的英国政府来说,舰队的情况将如首相6月4日讲演中说明的那样,但是关于这个问题的一个声明将引发讨论并带来严重危险,在这里和在我们的敌人中间将会认为我们已经考虑到大不列颠的崩溃是一种可能事件。[88]

第二,英国担心美国的这个要求是企图获得英国的舰队。丘吉尔认为,8月4日赫尔和韦尔斯对洛西恩的谈话的实际意思是:如果罗斯福要求获得英国的舰队,舰队就将被移交给美国,[89]而这是英国绝对不可以接受的。8月6日,他对哈利法克斯说,他准备做一个关于舰队的声明,其条件是英王陛下政府当然是唯一的判断者,即是否舰队离开大不列颠的时刻已经到来。[90]第二天,他又在给哈利法克斯的备忘录中明确指出,我们决不可陷入这样的境地——让美国政府到时候可以这么说:“根据我们把驱逐舰给你们的时候达成的谅解或协议,我们认为现在已经到了你们把舰队开到大西洋这边来的时候了”。他强调英国应当拒绝发表任何像他们提出的那种声明,把这项交易仅仅限于殖民地的租借。[91]

第三,除非美国成为英国的盟国,英国才能作出这种保证。科尔维尔在8月6日的日记中写道:丘吉尔能做到的转移英国舰只的唯一条件,是“对英美联盟的回报”。但是丘吉尔确实看到了一种与美国做交易的可能性:租借英国在西印度群岛的海军基地“以加强在西太平洋的强有力的美国防线”。[92]他在8月7日给哈利法克斯的另一份备忘录中说,只有美国成为一个战争盟国,才能证明关于舰队的任何规定是有道理的。[93]在当天发给洛西恩的电报中,丘吉尔再次说明:“当然,如果美国参战而成为一个盟国,我们就要同他们共同作战,并在这场最后将彻底击败敌人的战争中,在任何时候都将主动提出并和他们协商如何采取最妥善的部署……除非美国实际上成为战争中的盟国,否则我们绝不把英国舰队的任何一部分分到大西洋对岸。”[94]

另外,丘吉尔觉得殖民地的租借对于给予50—60艘旧驱逐舰来说也实在是太多了。[95]

正是由于上述原因,丘吉尔在8月8日拒绝就英国的舰队归趋问题向美国作出保证,只同意进行租借海军和空军基地设施的谈判,而且“即使在租借的形式上,显然也是越少让步越好”[96]。

美英关于舰队归趋问题的交涉一时陷入僵局。但是在此期间不列颠空战和大西洋海战都已达到了更为激烈的程度,美国的援助刻不容缓;而不断从国会传来的消息却极不乐观,威尔基在8月9日公开宣布拒绝就“具体的行政或立法建议,事先作出承诺和达成谅解”,而消息灵通的观察家们则指出,国会同意政府采取战舰换基地行动的可能性极小,甚至根本就没有可能。这时,一些著名的法学家说服了总统,使他相信总统可以不经国会同意而采取行政手段解决问题。[97]在这种情况下,罗斯福终于在8月13日决定突破妨碍达成这一交易的法律和政治方面的束缚而采取“重大的”步骤。

8月13日当天,罗斯福致电丘吉尔,表示至少可能向英国提供50艘驱逐舰、一些摩托鱼雷快艇和有关类型的飞机各5架。对此美国将希望获得:

(1)来自首相的保证:如果大不列颠的水域不能让英国战舰立足,这些舰只不会被转让给德国人,而是被派往帝国的其他地区“以继续保卫帝国”;

(2)由英国和美国达成的一个协定:在一旦一个非美洲国家进攻西半球美洲的情况下,美国能够使用纽芬兰、巴拿马、牙买加、圣卢西亚、特立尼达、英属圭亚那作为海军和空军基地,并且让美国立即获得并为了训练和使用目的而利用这些地区的基地,这些必要的土地将以购买或以租期99年的形式获得。

罗斯福认为没有必要立即考虑第2条之下的明确条款。至于来自首相的声明,现在罗斯福不要求首相做一个关于舰队的公开声明,而只要求首相以重复他自己6月4日声明的方法对总统本人作出个人保证。[98]

罗斯福的信于8月14日到达伦敦。在收到罗斯福的信件后,科尔维尔曾尖锐地评论道,罗斯福的信件“相当带有俄国要求芬兰的味道”。但丘吉尔对此的回答是:“每一艘驱逐舰的价值都应该用红宝石来衡量。”[99]当天英国战时内阁讨论了罗斯福的信件。内阁的普遍看法是,尽管从有形资产的观点看,这笔交易的条件是极不利于英国的,但是不能只从将其作为一种交易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这可能是建立盎格鲁—撒克逊集团的第一步,而且的确是历史上的决定性时刻。如果这笔交易在德国人打算入侵之前完成,其影响将会更大。首相丘吉尔则强调指出,如果实行这个建议,美国将朝站在英国一方参战迈出一大步。把驱逐舰出售给一个交战国并不是一个中立行为。50艘驱逐舰将具有极大价值,而且它们被出售的事实就将对德国产生巨大影响。

因此,战时内阁原则上同意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至于舰队的归趋保证问题,内阁同意最重要的是绝对要说明我们继续尽最大的努力在大不列颠坚持抵抗的决心,而且万一与我们的预期相反,我们感到自己将被战胜,我们也将完全保持决定何时(如果有的话)将把我们的舰队派出去保卫我们的亲戚朋友的自由权利。[100]

根据内阁的决议,丘吉尔在8月15日给罗斯福的回电中表示接受总统提出的两点要求:

关于就英国舰队提出保证的问题,我当然准备向你重申我6月4日在议会的讲话。我们要用舰队战斗到底,我们谁也无意用舰队的投降或凿沉去购买和平……关于海、空军基地问题,我欣然同意你提出的租借99年的办法,对我们来说,这比采取购买的办法更容易接受。[101]

罗斯福对丘吉尔的回电相当满意。为了平息舆论的猜测并防止政治上的反对,他在8月16日的记者招待会上宣布:“关于为了保卫西半球,特别是巴拿马运河的安全而获得海、空军基地的问题,美国政府正在与大英帝国政府进行磋商”;美国将给予英国某种东西作为回报,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他还强调指出,关于空军基地的谈判与驱逐舰问题没有任何关系。[102]

但是无论罗斯福如何掩饰,美英之间要用驱逐舰交换基地的基本原则已经敲定,而英国舰队的归趋保证问题也已基本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