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方乙方》里刘震云演过一个情痴,至今为止他就演过那一个角色,还是一个特别不着调的角色。当时也是因为好玩,冯小刚告诉他说就坐一块吃顿饭,结果一坐就是七天,刘震云烦了,不去了。很多人劝哪劝,最后葛优说:“您是一大演员啊。您的演技怎么样我真不知道,但您的做派确实是大演员!我没这么等过别人哪。”
刘震云说他写剧本是使自己的小说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在说话,他只改自己的小说,编剧不是他的职业,他也没有给哪个导演出卖过劳动力。他认为,电影剧本和小说的关系一直没有摆正,其实不论哪个东西在前边,后边的应该是沾前边的光。如果小说在前边,电影剧本在后边,因为小说把所有的选择都体现出来了,剧本可以比着小说择出需要的;如果电影剧本在前边,小说应该比电影剧本写得好,因为可以站在材料和实验的基础上重新组织小说。但是中国的作家确实把这事给弄拧巴了,先有电影剧本的时候,小说就成了剧本的扩充,注了好多水,变成了剧本的附庸,结果现在根据电影写的小说就没法看。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因为小说和电影非常不一样,看电影是看热闹,就像听好多人在大厅熙熙攘攘地说话,看小说则像两个人在灯下谈心。如果小说成为电影的附庸,那剧本的一就可能只成为零点八,如果站在电影剧本基础上重写小说,那就是一加二等于三了。
“《手机》小说起码能把这个颠倒的事实再颠倒回来。而且小说是三部分,电影只用了其中一部分。电影改小说,是电影吃亏,没有哪个电影可以像好小说那么丰厚,电影一个半小时看完了,小说几十万字可以读一个月,时间上不成比例。另外电影是一个集体创作的结晶,有编剧、导演、演员、美术等等,哪个环节掉链子整体分数都会向下减,小说的修改则是个加分的过程。”
刘震云喜欢把写作比喻成运动。生活中有两种运动,一种是找赢的运动,比如各种球类比赛,进球就算赢了;另外一种是找失败的运动,比如跳高,什么时候竿碰下来跳高就结束了。写作对于刘震云来说就是一个找失败的运动。“如果哪个作品写出来自己觉得特别好,那作家就完蛋了。我觉得作家真正写出一东西来总是挺惭愧的,挺羞于见人的。写之前有信心,说这作品是我最好的,但写完后发现不是,又写完一个还不是。你发现你要表达的在天边,到天边去找,不是;在山沟里,还不是。好容易发现了,但仔细一看还不是。写作的过程就是隐隐约约知道在哪,一直在找它。”
刘震云书语
当作者人生阅历多了以后,会喜欢用简单的事说复杂。简单不是简陋,像孔子、胡适等人的书,都用最家常的,最物质的,像茶杯啊,烟啊,说明另外深奥的东西。他们就不是用哲学来说哲学,而是用生活说哲学,甚至超越了哲学范畴。
用写作拼一个十字架
刘震云最初是以短篇小说《塔铺》与中篇《新兵连》一举成名的,而在这两篇早期的小说里已经流露了刘震云后来小说创作的宗旨:对底层人(小人物)的生活境遇的关注。
阅读刘震云的小说集《官场》,深深为其小说艺术所惊叹折服。在这部小说集子里,刘震云展露了他惊人的创作才华,以鲁迅式的白描一针见血地写人,写官场中的人,写权力纠缠下的人。作为小说家的刘震云是将“一切实在的真实转化为写在文本中的真实”。他更关心某种“返回平民”或“返回真实”的意识。《单位》刻画了权力网络是如何决定并且支配人们扮演社会角色的方式,而《一地鸡毛》则写出了权力网络向家庭的延伸。我们自然也会理解:生活本身就是一大堆琐碎的实际问题,除了认同现实关系别无选择。《官人》与《官场》则是刘震云关于“权力意识”的一种文本解析,尤其是《官场》中的省委书记许年华,虽然着墨不多,却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物;此人对官场的权力操作娴熟自然,但在整体的权力角逐中依然是一个牺牲品。
在完成了一系列的新写实小说之后,刘震云接连发表了两部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与《故乡相处流传》。《故乡天下黄花》以一个小村落为背景,展示近半个世纪错综复杂的社会风貌,与新写实不同,《故乡天下黄花》属于那种寓言式写作,而之后的《故乡相处流传》则达到了圆熟大气的佳境。
学者摩罗一直对刘震云的小说有很大的兴趣,也一直在关注他的创作。摩罗认为:“刘震云用自己的写作拼合了一个十字架。他用机关小说(譬如《单位》、《官场》)写现代生活的卑微无聊,这是横向的;用历史小说(譬如《故乡相处流传》)展现历史生活的残暴恶毒,这是纵向的。一横一纵拼合到一块,就构成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这个空间贮满了人类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