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夫自由談

從燒煤爐談到教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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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餐餐吃的是母親弄的現成飯,有時也到廚房裏去看看,好像現在流行的畢業參觀一般,從來沒有動過一次手,所以虛度了三十多年,簡直不知道燒鍋是怎麽一回事。我看媽媽燒得很容易,便自以為真的很容易,一看就會,何必費事巴拉的動手去幹呢?

始於以為一看就會,而終於半生不會,這奇事我是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察覺了。那年有一位窮朋友預備自己燒菜請我吃午飯。我自告奮勇去替他燒鍋,這次我是慘敗了。他把菜兒洗好切好,我的火還沒有燒著,隻好自避賢路,讓他一手包辦。他一忽兒就燒著了。我問他的秘訣,他說:“燒鍋要用燒過的炭作火引。”我聽了這話忽然悟到裏麵含有重要的原理。從此運用先進學生去引導新進學生,便成了我這些年來的一種重要法門。

民國十六年我開始燒過幾次火。那時我們用的是茅草。茅草容易點著容易熄。它一點著,轟出一團火,便化成灰。我把茅草一把一把的送進鍋灶裏去,一忽兒也不能走開,走開,火就熄了。你得接二連三的把茅草送進去才能維持它的火焰。燒茅草火是多麽浪費精神的一件事啊!

然而茅草火卻有它的用處。我今年學會了燒煤爐。先用些茅草或紙團放在爐底,上麵蓋一撮浮炭。浮炭是燒過的鬆木炭。次把茅草點著。茅草變灰時,浮炭正是燒得通紅。次將煙煤放在浮炭上。浮炭變灰時,煙煤正是放出烈焰。最後將無煙煤蓋上。煙煤變灰時,無煙煤已是洋洋大火了。以後隻須陸續將無煙煤加上,將煤灰取下,這滿爐的烈火,便可燒它一輩子也不致消滅。

這燃煤的過程便好比是教育的過程:茅草燒浮炭;浮炭燒煙煤;煙煤燒無煙煤。這順序不可弄亂,弄亂了便是違背自然,勞而無功。專靠茅草燒火固然不可;即用茅草直接去燒無煙煤也不行,茅草燒成灰也不能把無煙煤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