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文學史(上)

第二節 魯迅的小說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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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小說收集在4個小說集中,有的則散見於雜文集中。第一部小說集《呐喊》收有1918年到1922年所作小說16篇,1923年8月新潮社初版,1930年北新書局第13次印刷時魯迅將《不周山》抽出後改名《補天》收入《故事新編》中。第二部小說集《彷徨》收有1924年到1925年所作小說11篇,1926年8月由北新書局初版。《呐喊》《彷徨》都是現實題材的虛構小說。第三個小說集是1926年所作的短篇聯綴的自傳體小說《朝花夕拾》,1928年9月由未名社初版。第四個小說集是1922年到1935年所作的神話、傳說與史實的演義《故事新編》8篇,1936年1月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初版。此外,第一篇文言曆史小說《斯巴達之魂》收入《集外集拾遺》,文言小說《懷舊》收入《集外集》,小說《阿金》收入《且介亭雜文》。就文體而言,《呐喊》中的《社戲》與《且介亭雜文末編》中的《我的第一個師父》與《女吊》,放到《朝花夕拾》中更合適。

一、魯迅小說的惡魔風骨與文化意蘊

魯迅在《摩羅詩力說》中就推崇“立意在反抗,指歸在動作”的惡魔派詩人,認為“惡魔者,說真理也”。隻有魯迅推崇的“惡魔”二字,才能恰當地形容魯迅小說反傳統的激進性,執著自由意誌的強力色彩,憤世嫉俗的深刻性與複雜性。魯迅現實題材的小說《呐喊》與《彷徨》中的人物,基本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啟蒙者或受過新文化洗禮的覺醒者,另一類是愚昧的傳統世界的老中國的兒女。魯迅的小說不但深刻揭露了傳統文化與現實社會的罪惡,而且對啟蒙者或受過新文化洗禮的覺醒者的主體惡性也進行了深刻的剖析。

魯迅的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就是惡魔的呐喊。在社會群體的眼中,狂人就是惡人:“照我自己想,雖然不是惡人,自從踹了古家的簿子,可就難說了。……況且他們一翻臉,便說人是惡人。我還記得大哥教我做論,無論怎樣好人,翻他幾句,他便打上幾個圈;原諒壞人幾句,他便說‘翻天妙手,與眾不同’。”後來當整個社會將他看成瘋子時,他才覺悟到他在全社會人們的眼中就是惡人:他們“預備下一個瘋子的名目罩上我。將來吃了,不但太平無事,怕還會有人見情。佃戶說的大家吃了一個惡人,正是這方法。這是他們的老譜!”然而隻有狂人才是真正的覺醒者,他道破了這個社會在倫理道德掩蓋下吃人的隱情,他看出了曆史與數目力量的荒謬,他以孤獨的自我向全社會挑戰,與整個文化傳統對立,並且要勸轉吃人的人不再吃人。狂人向著現實與四千年的傳統說:“從來如此,便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