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風月談

登龍術拾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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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篇最初發表於1933年9月1日《申報·自由談》。

葦索

章克標[1]先生做過一部《文壇登龍術》,因為是預約的,而自己總是悠悠忽忽,竟失去了拜誦的幸運,隻在《論語》[2]上見過廣告,解題和後記。但是,這真不知是哪裏來的“煙士披離純”[3],解題的開頭第一段,就有了絕妙的名文——

登龍是可以當作乘龍解的,於是登龍術便成了乘龍的技術,那是和騎馬駕車相類似的東西了。但平常乘龍就是女婿的意思,文壇似非女性,也不至於會要招女婿,那麽這樣解釋似乎也有引起別人誤會的危險。……

確實,查看廣告上的目錄,並沒有“做女婿”這一門,然而這卻不能不說是“智者千慮”[4]的一失,似乎該有一點增補才好,因為文壇雖然“不至於會要招女婿”,但女婿卻是會要上文壇的。

術曰:要登文壇,須闊太太[5],遺產必需,官司莫怕。窮小子想爬上文壇去,有時雖然會僥幸,終究是很費力氣的;做些隨筆或茶話之類,或者也能夠撈幾文錢,但究竟隨人俯仰。最好是有富嶽家,有闊太太,用陪嫁錢,作文學資本,笑罵隨他笑罵,惡作我自印之。“作品”一出;頭銜自來,贅婿雖能被婦家所輕,但一登文壇,即聲價十倍,太太也就高興,不至於自打麻將,連眼梢也一動不動了,這就是“交相為用”。但其為文人也,又必須是唯美派,試看王爾德[6]遺照,盤花紐扣,鑲牙手杖,何等漂亮,人見猶憐,而況令閫[7]。可惜他的太太不行,以至**頑童,窮死異國,假如有錢,何至於此。所以倘欲登龍,也要乘龍,“書中自有黃金屋”[8],早成古話,現在是“金中自有文學家”當令了。

但也可以從文壇上去做女婿。其術是時時留心,尋一個家裏有些錢,而自己能寫幾句“啊呀呀,我悲哀呀”的女士,做文章登報,尊之為“女詩人”[9]。待到看得她有了“知己之感”,就照電影上那樣的屈一膝跪下,說道“我的生命嗬,啊呀呀,我悲哀呀!”——則由登龍而乘龍,又由乘龍而更登龍,十分美滿。然而富女詩人未必一定愛窮男文士,所以要有把握也很難,這一法,在這裏隻算是《登龍術拾遺》的附錄,請勿輕用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