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風月談

“商定”文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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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篇最初發表於1933年11月11日《申報·自由談》。

白在宣

筆頭也是尖的,也要鑽。言路的窄,現在也正如活路一樣,所以(以上十五字,刊出時作“別的地方鑽不進”)隻好對於文藝雜誌廣告的誇大,前去刺一下。

一看雜誌的廣告,作者就個個是文豪,中國文壇也真好像光焰萬丈,但一麵也招來了鼻孔裏的哼哼聲。然而,著作一世,藏之名山,以待考古團的掘出的作家,此刻早已沒有了,連自作自刻,訂成薄薄的一本,分送朋友的詩人,也已經不大遇得到。現在是前周作稿,次周登報,上月剪貼,下月出書,大抵僅僅為稿費。倘說,作者是餓著肚子,專心在為社會服務,恐怕說出來有點要臉紅罷。就是笑人需要稿費的高士,他那一篇嘲笑的文章也還是不免要稿費。但自然,另有薪水,或者能靠女人奩資養活的文豪,都不屬於這一類。

就大體而言,根子是在賣錢,所以上海的各式各樣的文豪,由於“商定”,是“久已夫,已非一日矣”[1]的了。

商家印好一種稿子後,倘那時封建得勢,廣告上就說作者是封建文豪,革命行時,便是革命文豪,於是封定了一批文豪們。別家的書也印出來了,另一種廣告說那些作者並非真封建或真革命文豪,這邊的才是真貨色,於是又封定了一批文豪們。別一家又集印了各種廣告的論戰,一位作者加上些批評,另出了一位新文豪。

還有一法是結合一套角色,要幾個詩人,幾個小說家,一個批評家,商量一下,立一個什麽社,登起廣告來,打倒彼文豪,抬出此文豪,結果也總可以封定一批文豪們,也是一種的“商定”。

就大體而言,根子是在賣錢,所以後來的書價,就不免指出文豪們的真價值,照價二折,五角一堆,也說不定的。不過有一種例外:雖然鋪子出盤,作品賤賣,卻並不是文豪們走了末路,那是他們已經“爬了上去”,進大學,進衙門,不要這踏腳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