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的一塊木柈

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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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快近天明了吧!我第一次醒來。街車稀疏的從遠處響起,一直到那聲音雷鳴一般地震撼著這房子,直到那聲音又遠的消滅下去,我都聽到的。但感到生疏和廣大,我就像睡在馬路上一樣,孤獨並且無所憑據。

睡在我旁邊的是我所不認識的人,那鼾聲對於我簡直是厭惡和隔膜。我對她並不存著一點感激,也像憎惡我所憎惡的人一樣憎惡她。雖然在深夜裏她給我一個住處,雖然從馬路上把我招引到她的家裏。

那夜寒風逼著我非常嚴厲,眼淚差不多和哭著一般流下,用手套抹著,揩著,在我敲打姨母家的門的時候,手套幾乎是結了冰,在門扇上起著小小的粘結。我一麵敲打一麵叫著:

“姨母!姨母……”她家的人完全睡下了,狗在院子裏麵叫了幾聲。我隻好背轉來走去。腳在下麵感到有針在刺著似的痛楚。我是怎樣的去羨慕那些臨街的我所經過的樓房,對著每個窗子我起著憤恨。那裏麵一定是溫暖和快樂,並且那裏麵一定設置著很好的眠床。一想到眠床,我就想到了我家鄉那邊的馬房,掛在馬房裏麵不也很安逸嗎!甚至於我想到了狗睡覺的地方,那一定有茅草。坐在茅草上麵可以使我的腳溫暖。

積雪在腳下麵呼叫:“吱……吱……吱……”我的眼毛感到了糾絞,積雪隨著風在我的腿部掃打。當我經過那些平日認為可憐的下等妓館的門前時,我覺得她們也比我幸福。

我快走,慌張地走,我忘記了我背脊怎樣的弓起,肩頭怎樣的聳高。

“小姐!坐車吧!”經過繁華一點的街道,洋車夫們向我說著。

都記不得了,那等在路旁的馬車的車夫們也許和我開著玩笑。

“喂……喂……凍得活像個他媽的……小雞樣……”

但我隻看見馬的蹄子在石路上麵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