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展神色严肃。
但王三桂却目光闪烁，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高大人的意思是说，咱家只要说出真相，你就会放过咱家？”
“那得看你说的真相到底值不值，如果不值，本少卿还是会带你回大理寺。”
王三桂沉默了，不断在脑中挣扎思索。
见状，高展终于透露出自己的想法。
“本少卿在查阅江泽源大将军战死与王家破产时，发现了诸多疑点，询问管事也没有得到答案。”
“本少卿怀疑这两件事里另有隐情。”
“如若不然，江岚既已化身李飞燕，成为江湖第一侠盗，又何必再和太后党人过意不去。”
“你若是能给本少卿一个答案，本少卿自然会酌情考虑。”
王三桂仍在沉默，脑海中进行着疯狂的斗争，各种思虑权衡层出不穷。
“高大人，请容我问一句，你到底是太后党人，还是皇帝一派。”
王三桂实在是拿捏不准高展的立场。
如果他是太后党人，那么直接把他的推断告诉太后岂不是更好？
如果他皇帝一派，太后落难，他又何必这么尽心尽力？
难不成高展身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面对王三桂的提问，高展身正如松，没有丝毫惊讶，淡淡道。
“大理寺人员，只办案追凶，不参与朝堂纷争，这是大理寺创办之初的宣言。”
“因此本少卿既不是太后党，也不是陛下一派。”
“吾所做一切，皆是为寻求真相。”
如此纯粹？
王三桂皱着眉头，心中是在难以相信这番话。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上，手中有着实打实的权利。
这样的人居然说自己不参与朝堂纷争？太后亦或西梁帝能允许这样的人游走在皇权之外？
绝不可能！
高展看出王三桂不信，也继续多费口舌，直接站起身。
“既然王公公不肯说，那就只好请公公移步大理寺了。”
“一夜时间，足够大理寺审讯出很多东西。”
软硬兼施。
大理寺虽然不提倡屈打成招，但也有自己刑讯逼供的手段。
事态危急，王三桂再不做出什么，一切谋划都将落空。
“慢！”
王三桂大口吸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高大人，你可识得此物？”
王三桂缓缓掏出一块玉佩，正是西梁帝当初给他的信物！
“这……这是？！”
“陛下的玉佩！！”
“不错。”
王三桂点点头，脸色无比坚定，努力不露出破绽。
“咱家其实是陛下的人，李飞燕的事陛下知道的一清二楚。”
“有关江泽源大将军战死一事，陛下一直觉得事有蹊跷，从来没有放弃暗中调查。”
“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去问陛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王三桂不得不搬出西梁帝。
高展满脸震惊，看着王三桂一言不发，犹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如果王三桂是西梁帝的人，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能说得通了！
“王公公，你藏得好深啊。”
“本少卿之前也怀疑过你是不是陛下的人，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因此也就打消了怀疑。”
“没想到却是你演技精湛！”
“你果然不简单呐。”
高展阅人无数，再刁难的罪犯在他的注视下也会原形毕露。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王三桂，没想到却只是管中窥豹，只看见了冰山一角！
要不是王三桂自爆身份，他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一时间，高展心中情绪复杂，但却没有丝毫沮丧，反倒是满脸亢奋。
他和王三桂也算是棋逢对手！
痛快，实在是痛快！！
“高大人，话我已经明说，有什么事你尽管去问陛下，他会解答你的一切疑惑。”
“如若没有其他事，你就请回吧。”
王三桂再次送客。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时，高展却仍旧站在原地，映着烛光的脸上正气盎然。
“你以为搬出陛下，就能安然无恙了吗？”
“本少卿说了，大理寺人员，只办案追凶，不参与朝堂斗争。”
“你作为嫌犯，本少卿把你带回大理寺理所当然，如若陛下有什么意见，大可来大理寺提人！”
“当然，如果太后想救你，自然也可以到大理寺提人！”
嘶！
王三桂嘴角抽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高展竟然如此难缠。
身在皇宫竟然不畏皇权，哪怕是王三桂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另眼相看三分。
既然高展把大理寺宣言看得那么重要，那就以此入手，破了这死局！
王三桂深吸一口气，身上气势陡然变幻，再无半分虚与委蛇，顾左右而言它。
他的眼神无比犀利，和高展的目光在空气中众了激烈碰撞！
“高大人，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就告诉你真相。”
“宫中失窃案，纵火案，都是朝堂争斗的产物！”
“这两起案子都是为了查明江泽源大将军之死，而大将军战死恰是因为皇权争斗，是被朝堂中人故意陷落在战场上！”
“高展，你一口一个查案追凶，一口一个不参与朝堂纷争，但从你开始查案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身处皇权争斗！”
“你查得越深，就越是在助纣为虐，越是在阻止真相大白！”
死寂。
仿佛所有空气都凝固，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在耳。
高展瞳孔猛震，被王三桂的质问打击得久久不能回神。
“高展，难道阻止大将军战死真相大白天下，就是你追求的公义？！”
“哼，如此做法，你还敢说你不参与朝廷纷争，不是皇权走狗！！”
王三桂势如破竹，字字珠玑，击垮了高展心中最后一丝防线。
高展如同泄气的皮球，整个人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再无半分神气，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仿佛一下子衰老数十岁。
他露出一个苦笑，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说话。
“呵，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原来我一直积极查案，反倒是在隐瞒真相么。”
高展如同想明白什么，神色复杂的看了王三桂一眼，声音中只剩下无尽的自嘲。
“难怪大理寺卿说我不适合当官，仕途最好停在现在的位置，否则性命难保。”
“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他句句都是坦诚之言。”
“王三桂你当真是个……大才呵。”
王三桂没有回答，心中仍旧忐忑，只希望高展能想通他说的话，别再认死理。
高展沉默许久，这才慢慢起身，整理好情绪，重新恢复成大理寺少卿该有的神态。
“王三桂，本少卿认可你说的话。”
“但，你还是得和我回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