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顿时凝固。
仿佛整个空间都静止一般，与世隔绝，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香炉的檀香仍在徐徐上升，最后消失不见。
梁世玉深吸一口气，神色十分纠结矛盾。
见状，王三桂接着道。
“陛下，不论是四大亲王还是各处兵马，起兵进京的正当理由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解救太后。”
“只要太后还活着，不论何时，他们都能以这个理由起兵。”
“可如果太后死了，而且是畏罪自杀，那么不论是谁再敢以这个理由起兵，都是乱臣贼子，有谋逆之心，届时不需陛下出手，便有大臣将领主动请命将其剿灭，毕竟谁都不会放过这建功立勋的大好时机。”
阳谋，而且是无解的阳谋。
只要太后生死，正统之君便只剩梁世玉一人，届时只要有人敢起兵，哪怕是四大亲王，也皆是不正之师，只会受人讨伐！
梁世玉瞳孔一震，知道王三桂言之有理，但仍旧犹豫不决。
王三桂接着火上浇油。
“陛下，大将军旧部这次入京，名义上是勤王，但实际目的确实为江泽源大将军讨回公道。”
“太后构陷大将军一事还没有了解，边军一定会要一个交代，唯有太后身死方可平下他们的怒火。”
“太后不死，他们怒火难消，就算不造反冲宫，也一定会在皇城继续停留，届时边关空虚，外敌伺机而动，只会给边境造成无尽灾难，其它各处守军再闻风而动，又将形成内乱之局！”
王三桂并没有危言耸听。
如若太后不死，他定然会让李飞燕这样做。
慈不掌兵，只有豁得出去，才能让梁世玉让步，斩了太后！
太后不死，江泽源大仇不能得报，翠翠更是会有生命危险，不论从任何一个方面考虑，王三桂都必须弄死她！
梁世玉沉默了，眼神十分复杂。
“朕想过此事后果严重，但被你这么一说，朕才发现情况远比朕所想象更加严峻。”
“看来太后非死不可。”
梁世玉叹了一口气，神情十分复杂，沉默良久才开口。
“小桂子，陪朕去一趟储秀宫。”
“朕要去见见太后。”
片刻后，储秀宫。
此时储秀宫已无往日繁华，所有下人全部被遣散，禁军将此处重重把守，哪怕是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气氛森森，大白天竟让人脚底一冷。
如若不说，谁又知道这里曾经多么繁华奢靡，如今只让人唏嘘。
梁世玉来到房门前，命令守门的禁军和随从都在十米外等待，只带了王三桂进入屋中。
太后坐在铜镜前，披头散发，已无往日威风，神情无比憔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也不做声，仿佛已经认命。
“母后，可还安好？”
梁世玉声音柔和，轻轻拿起桌上的木梳给太后梳头，身上毫无威严，像极了乖顺女儿伺候年事已高的母亲，画面无比温馨。
即便王三桂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看见这一幕时，仍旧觉得荒诞。
两个水火不容，斗得你死我活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温情的一幕。
“嘿嘿，哀家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见你叫哀家母后了呢。”
太后终于开口，声音里只有疲惫和欣慰，她透过铜镜看了一眼王三桂，目光中全是恨意。
“你把他带来，是已经想清楚要用他的命，换和哀家和平共处的机会么。”
闻言，王三桂脸色大骇，突然想起赵无极说过的话。
太后和梁世玉在朝堂上因他而起了争执，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
坏了！
那他跟着梁世玉到这里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王三桂赶紧朝梁世玉看去，却见她脸色平淡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母后，你真的老了，你都已经有白头发了。”
“你若是早些退位，朕还能给你颐养天年，何必坚持到如今这地步呢。”
“弄得你死我活，多难看。”
梁世玉轻轻扯下太后的一根白头发，放在太后身前的桌子上。
太后看了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哀家退位了，你就能压制住朝中那群大臣了么。”
“论掌权，哀家仍旧比你更合适。”
梁世玉欲图反驳，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已是赢家，又何必落井下石，戳破太后对权力的留恋和幻想。
“皇帝，哀家给你一个机会，杀了王三桂这小人，哀家便和你重修于好，共理朝政，一起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否则咱们就继续斗，看谁能笑到最后！”
王三桂心里再次一惊，梁世玉仍旧没有答话，而是默默给太后梳头。
半柱香后，梁世玉终于把太后的头发梳好，放下木梳的那刻，梁世玉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再次恢复成野心勃勃的西梁帝。
“太后，朕说过，王三桂必须活着，今天带他来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已经拿捏不了朕。”
“朝中大臣，朕自会将其牢牢控在手中，为我所用，只是需要花费些时间罢了。”
“至于继续往下斗，你怕是没机会了。”
梁世玉眼神冷漠无比，再无先前的优柔寡断，她已经彻底接受王三桂提议的决策。
太后冷笑一声，腰杆重新挺直，语气中满是不屑。
“哼，没有机会？”
“皇帝不会当真以为，哀家这阵子什么都没有做吧。”
太后突然放声大笑，丝毫不掩盖自己的不屑。
“哀家想想，皇帝之所以敢在这时候给哀家翻脸，是因为边军即将进京吧。”
“皇帝不妨猜一猜，江泽源旧部是否真的能入京？”
“当他们接到边境告急的战报，是会选择回援边境，还是继续入京？！”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紧张。
王三桂和梁世玉同时想到那个不好的可能，眼神猛然骤缩。
“你！你居然给金国通风报信！！”
“是又如何？哀家当年能用金国围杀掉江泽源，如今就能用金国迫使边军回援。”
“他们爱民如爱子，绝不会允许因自己的擅离而使边境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太后顿了顿，笑声愈加癫狂，看向梁世玉的眼神如看垃圾。
“江泽源旧部一走，哀家的人再临京城，小皇帝，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到底是谁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