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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铃铛的轻响,门开了。刘明愚正在给一对情侣介绍书,见了来人忙道:“我去招呼一下客人,两位慢慢看。”
进来的是两位男顾客,带着一式的墨镜。刘明愚认识姜敏圭,便问他:“这位……是搭档?”
姜敏圭使了个眼色,和他同来的男子向刘明愚伸出手:“很高兴见到您,我是统一侦探事务所的吴载民。”
“他可帮了我大忙了。”姜敏圭道。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听吴载民这么说,刘明愚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姜敏圭偷偷瞟了一眼刚才和刘明愚聊天的那对情侣,低声道:“警察那边没什么动静。”
“都帮我办妥了?”
“我们去了他家,故意留下了一些痕迹,布置成他已经畏罪潜逃的样子。在警方看来,他是跑了。对了,这笔费用您看要怎么处理?您账上可是支出了一大笔钱啊。”
“我打算说是电信诈骗。”
“这么说行吗?”
“我就说我一直当教授,除了教学生、上节目以外,对于俗务一概不知,随我怎么说都行。我可以说诈骗电话是从外国打来的,那笔款项我也伪装成了打到那边去的,别人不会发现。”
刘明愚苦笑,垂首看着地板。那个自称猎手的杀人狂已经在地下室里被盐酸溶解殆尽,从排水口流向了大海。
“找不到尸体,就不存在杀人案。猎手以他自己的方式从世界上消失了。”
姜敏圭道:“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刘明愚点点头:“他自己就是猎手,还如此狂妄地说要替我找到猎手,难以理解。”
“他可能是想通过这个拉进和您的距离,打消您的疑虑,取得您的信任。”
“他是想拿回那本他自以为属于他的书。”
“也许他是双重人格?既有猎手的人格,也有赵世俊的人格。”
“所以他才那么认真地去寻找猎手?”
听刘明愚这么问,姜敏圭看了一眼身边的搭档,答道:“犯罪者的心理很难用一句话来概括,中间存在很大的模糊地带。我们俩一起解决过一个案件,有位做证最为积极热情的女性,其实就是凶手。我当宪兵时经历过一个令人震惊的案子,也是……”
可能是感情一下子涌了上来,姜敏圭没能说完这句话,顿了顿才继续说:“受害者之一、最核心的证人,其实就是幕后黑手。总而言之,当他要找出真凶,把自己置于危险中时,就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猎手了。”
“我以为他绝不会暴露身份,但我似乎想错了。”
“我想,他大概是想来个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你是说……他是想把自己这‘猎手’的帽子扣到别人头上?”
姜敏圭点点头:“或许他是想开启第二人生,重新来过。又或许是想完美地骗过您,等您放下戒心,他再发起攻击。一开始,他想让吴亨植成为猎手,后来得知那人是个邪教信徒,这才把目标改成了金盛坤。”
听了他的解释,刘明愚又问:“赵世俊……不对,猎手后来又杀人了吗?”
“他的‘基地’里隐藏着一个秘密房间,里面有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上面还连着铁链。我们虽然没能找到尸体,但用鲁米诺试剂检测后,在那里发现了大量的血液痕迹。”
在旁边听着的吴载民插话道:“到处都是鲁米诺反应下血迹发出的荧光,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还亮。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杀了多少人,但十五年来他一直在杀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所以赵世俊才想把别人变成猎手……”刘明愚沉吟道。
吴载民继续补充:“他自以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金盛坤也是个连环杀人狂,让大家误认为金盛坤就是猎手,他自己就可以金蝉脱壳溜之大吉了。”
姜敏圭点头同意搭档的看法:“不过,他太过想当然了。在任何情况下,杀人都不是一件容易蒙混过关的事。”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完美的,所以他才会毫不迟疑地进入我的游乐场。总而言之,一切都如二位所料。”
刘明愚的称赞让两人都轻轻笑了起来。姜敏圭问道:“您今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吴亨植和金黎明的事。吴亨植本来要接受警方调查,但那次打架的受害者赵世俊现在是失踪状态。”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一件事,虽然是猎手查出来的,但依旧是个问题。得想办法把吴亨植和他儿子分开。”
姜敏圭道:“我打算私下向警方透露吴家有家庭暴力问题。现在家暴问题很敏感,警方应该会很快采取行动。
金黎明又怎么了?”
“赵世俊拍到了他那间半地下室的照片,发现他一直在跟踪偷窥我。这倒无所谓,不过镜头还拍到了金黎明的电脑屏幕。”
刘明愚把手机递过去,让他们看手机上的照片。姜敏圭歪着头看清了照片,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 ”
“不管怎么说,他大概经常上‘暗网’,应该对他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这人似乎偏好年纪小的女孩。有个叫‘魔女正义社’的黑客组织,专门处理这类问题。只要他的硬盘上留有证据,就能让他把牢底坐穿。”
“猎手似乎也是因为这个,曾经想把他定为替罪羊。
其实,金黎明一度也是我最怀疑的人。不过,后来猎手见到了和他最为相似的金盛坤,于是改变了计划。”
姜敏圭听得皱起了眉头:“ 世界这么大, 疯子可真多。”
“这两个人的事,就拜托二位帮忙低调处理吧。今天请二位过来,其实是为了那对情侣。”
姜、吴两人都没去看那对正在看书的情侣,反而看向了刘明愚。
“这对情侣来过一次了,看起来男方正在对女方施加‘约会暴力’。”
“刚才看那两人还挺好的啊?”
“女方的眼妆是不是太浓了?近看有瘀青。不仅如此,每次男的说话,她身子都吓得一抖,满脸都是恐惧。”
“所以您叫我们过来?”
刘明愚正微微侧头看着书架边看书的那对男女,被姜敏圭这么一问,他点了点头:“是的。无论如何,这事我得管,所以还要烦劳你们二位一趟了。”
“先观察几天,找到证据后,我们就会采取行动。”
“我这就把调查费转过去。”
“您这样不会太破费了吗?现在大家都说开书店赚不到钱。”
“我开书店也不是为了挣钱。这里是为了记忆而存在的。”
刘明愚用手指头敲了敲脑袋,他看着那对情侣,又说:“为了记住那些被伤害的、痛苦的人。”
“明白。对我们来说,当然是活儿越多越好。”
吴载民没有接姜敏圭的话,代之以一个沉重的微笑。
刘明愚被勾起了好奇心:“你这位搭档也当过宪兵吗?”
姜敏圭悄悄看了一眼吴载民,后者耸耸肩,回答道:“我是行伍出身,曾经隶属于‘护卫总局’,也叫‘护卫司令部’的反侦察科。”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听得刘明愚一愣。见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姜敏圭和吴载民都笑了。那对情侣听见笑声,转过头来看向他们三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