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座谈会结束。
袁晓星准时等在门口，却并没有看见成江行出来，好不容易等到方若，她急忙问道：“方医生、方医生，我男神呢？”
方若看看身后：“哦，他和主任好像从后门出去了。”
袁晓星急得跺脚，转身之际还不忘追问一句：“我男神帅吧？”
方若笑：“还行吧，我还是更喜欢看我们家囡囡爸爸。”
袁晓星又跺跺脚，捧着手里的小本本往后门跑。
后门正对停车场，主任坐在成江行的车里，成江行一脚油门驶出了医院大门。
“你慢点儿，算算年纪也不年轻了，三十几了？”主任瞥他一眼。
“大师兄，您有点儿过分了啊。”成江行叼了一支烟，单手扶着方向盘，半眯着眼睛把烟点着，“我这年纪，正是业内小鲜肉。而且，我可是最年轻的教授级整形医生。”
真是傲娇。
“烟抽的太凶了吧。”主任嫌弃地挥挥手，“有女朋友了吗？也该安定下来了，师母总是怪我们这些师兄不关心你。”
成江行抬头看一眼前方的红灯，没说话。
一直到绿灯亮起，车子开出去，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其实不该再叫师兄的，总是记不住。”
主任也微怔，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就是脾气太倔，你明知师父与你之间是误会，却又不解释。”
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那一年他还在读大二，溜进学长们的教室听了一节课，不知天高地厚地向陈落白教授提问，却意外地被德高望重的陈教授收入门下。陈教授收徒颇有些讲究，他每年都会带学生，也会上大课，但是能正式与他成为师徒关系的学生凤毛麟角。尤其上了年纪之后，两三年也不见他门下有新人。成江行是他一眼看中的，上课的时候公开质疑他的观点，年轻人，意气风发的，与他辩论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嘴角还噙着笑，满满孩子气。
陈教授收徒一般没有仪式，带到家里，敬一杯茶，吃一顿师母亲手做的饭，就算礼成了。但是，成江行进门的那天，陈教授把几个老弟子都叫来了，特意让他们认认师弟。可见，陈教授对这个新弟子是很满意的。
人人都以为，成江行的未来会顺风顺水。谁也没料到，一年之后，他突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身后的故事，只是业界都在传，陈教授的小弟子离经叛道忤逆师长，被逐出了师门。
陈教授那年生了一场重病，一直到三年后，他又收了一位小弟子，精神才日渐恢复。那位小弟子就是他的闭门弟子——闵月亮。
而成江行，在消失了五年之后，以H国著名的中国籍整形医生的身份重新回到大众视野。
“阿行。”主任扭头看看他，“师父年底办寿宴，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成江行咧嘴一笑：“师兄你胆子真大，也不怕他老人家气出病来。”
车子拐进一条小路，停在一间小食店门前，这是他的客人推荐的小馆子，门面不起眼，味道却很是正宗。
“我这种满身铜臭的人，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自嘲地挑挑眉，替主任掀开门帘。
落座，点了菜，两人以茶代酒，各自吃到半饱。
主任点着头：“到底还是你会吃，总能找到好地方。难怪师母喜欢你，我还记得，你可是最喜欢吃师母做的饭菜。”
成江行握着茶杯，眼里有片刻暖意，抿了口茶水，郑重道：“师兄，我想和你要一个人。”
“鸿门宴啊？你可别从我这里打主意，我们科本来人手就不足。”
“人手不足，又没有足够的编制，又不给太多的机会，岂不是耽误人才。”
“别乱讲啊，我们秩序井然，传承到位。”
成江行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就不喜欢公立医院那些规矩。”
师兄警惕地看着他：“说说看，你倒是看上谁了？”
他举起杯，和主任轻碰了一下：“闵月亮。”
主任的手抖了一下，有茶水溅出来。
和他想象中的反应一模一样，他忍不住轻笑，依然有着孩子气。
主任郑重地放下茶杯：“你和阿闵认识？”
成江行皱眉：“算是吧。”
“她是我们科最年轻的，资历最低，经验最少，倒是有天赋，当年，师父也是看中了她的天赋才收她的。但是，做我们这行，天赋是最不重要的，成熟的技术和丰厚的经验才是关键。”
成江行眼里有些冷意：“师兄，你们老了，不要总是讲经验。你们的经验是靠论资排辈熬出来的，年轻人熬不起，等到熬出了经验，也熬没了热情。”
主任又打量他两眼，忽然狐疑地说道：“你不会是对我们阿闵有什么想法吧？你这种江湖浪子不适合她。”
他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单手拄着桌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师兄师妹，不一向是武侠小说里的佳话吗？”
他从前并不知道师父收的关门弟子是谁，也不想知道。自从在邮轮上偶遇，派人调查了她的资料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们缘分也不浅。
他心里闪过一个缥缈的影子，是太平洋的夜色里，赤着脚歪歪斜斜向月亮走去的女子。像羽毛从心头拂过，竟有些异样的情绪。
但是，他眼底的光也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瞬间又复归沉寂。
他正色道：“听说她在演艺圈还有些影响力，这样的资源放在你们那也是浪费，到我这里来，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主任摇摇头，似是很笃定：“阿闵不是这样的人，她心性单纯，所以师父觉得她更适合做学问，把她放在我这儿，无非是想让她多一些临床的经验，回头还是想让她去搞科研。”
成江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没再说话。
如果师父肯定的人，是皎洁的月亮，那他这种把师父气得吐血的人，就只能是月亮背后永不见光亮的黑暗。
他们继续吃着饭，聊着不冷不热的话题，主任以为他会死心了。
一直到将主任送回医院门口，主任下车，成江行突然说了一句：“师兄，如果闵月亮愿意跟我走，您可要高抬贵手哦。”
说着，也不看主任脸色，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行到医院拐角处，他停下车等红灯，但见路边甜品站旁边，两个年轻女生在吃甜筒。他嘴角微翘起来，他和闵月亮的缘分确实不浅呢。
那是午休时的闵医生，穿白色T恤配一条浅色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和旁边明艳漂亮的袁晓星站在一起，她明显要暗淡朴素许多。她用小勺子挖着冰淇淋，然后送到嘴边轻轻抿掉，一边吃一边在听袁晓星讲话，眉眼弯成月亮的形状。她原本就肤色白皙，被夏日里雪亮的阳光照着，握着甜筒的手仿佛也有了奶油的光泽。
让人想要轻轻握一握。
他这样想着，仿佛有羽毛又从心头划过。
身后有汽车鸣笛，成江行转过头，看看早已变绿的指示灯，微微摇了摇头，踩了踩油门。
有风吹进来，带着夏日最后的暑热。
他不由得内心烦躁，像盼望着得到糖果的孩子。
“啊……想拥有月亮，能日进斗金的月亮。”
他喃喃自语，仿佛想要说服自己，她对他的吸引力完全是因为她能在娱乐圈吸金的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