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仓库的烈火已烧红半边天,烟雾腾腾,火势不断弥漫,附近又接连发生了几次小的爆炸,方圆几里绝无生还。
远处的铁路上,孙弘伏在地上,对着眼前的景象痛苦,直到火势渐弱,他依旧保持着原状。
第二天,天大亮,孙弘才再次回到帅府,此刻的他,脸上已全然没有了昨夜的悲伤,眼底充斥着一种更可怕的情愫。
“说,昨天是不是你泄的密?!”一进屋,孙弘就冲进房间,一把掐住佟晚棠的脖子抵在墙上,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苍白,依旧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
“你,放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艰难地发出声。
“如今你还在骗我”,此刻的孙弘如一只发狂的野兽,随时都有咬死猎物的冲动。
“昨天谢天根本就没有去仓库,里面除了炸药,所有的东西都被转移了,这分明就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你来告诉我,除了你,还会有谁?”
佟晚棠想反驳,却已完全没有了力气,她只能笑起来,笑意中带着讽刺。
果然,这一举动比反驳更有效,她如愿地感到颈上一松,整个人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孙弘也恢复了理智,蹲下与她平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谢天那个奸夫的事情,昨晚从一开始的爆炸声,你就魂不守舍,那时你一定很伤心吧。”
佟晚棠隐藏内心使我吃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总是那么不屑一顾,偏偏对他情根深种。”孙弘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你既然都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现在又为什么不敢承认?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
“原来你一直都在监视我。”她轻轻一笑,“为什么之前不说?你现在跟我讨论这些,是打算杀了我吗?”
孙弘果然从身后拿出一把枪,“我一直忍气吞声,就是盼你有一天能回心转意,能够真心对我笑一次,哪怕一次,可惜,我错了。”
“我现在说我已经爱上你了,你会信吗!我说这次根本不是我传递的消息,你信吗!”佟晚棠看着头顶的枪口,心一横,主动把头低在枪口,做着最后的奋力一搏,“你杀了我吧,如果只有我死,才能证明我已经爱上了你,你就杀了我。”
说完,她把眼睛一闭,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短短几秒,她却觉得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直到听到身边花瓶碎裂的声音,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佟晚棠睁开眼,发现房间已无孙弘的身影。
没了孙虎的监视,程沛起见起谢天也光明正大得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略施小计就把孙虎骗了过去,对了真正的东西现在在哪?”
谢天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沛起,“我没有骗他。”
“什么意思?”
“我没有骗他,你给我的那批货真的在仓库里,只不过是我提前得到消息,得知他晚上会去,便临时把货移到了隔壁。”
程沛起听了之后瞬间痛惜万分,“你说什么?你…你知不知道那些东西值多少钱?你就这么一把火给烧了?”
谢天故意反问,“很值钱吗?你不是说那些只是些海外的舶来品。”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我记得自己早就和你说过不碰烟土,合作是需要诚意的,最起码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程沛起看着谢天离开,一脸惋惜地摇头,嘴里还拉着长腔唱着,“可惜了啊…可惜了。”
“不是我说你,这下满意了。”陈慧看着女儿如今的状况,忍不住说教道,“好好的少帅夫人被人赶了出来,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佟晚棠却丝毫不在意,全心摆弄着手上的包裹,“你女儿如今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再说大帅都死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少帅夫人,再说做了这么久的阔太太,还担心我会饿死你不成。”
这一句总算让陈慧顺了口气,但嘴上却仍不甘心,“再怎么说,依山傍水,总比坐吃山空的好。”
佟晚棠白了母亲一眼,从包袱取出一张支票递过去,“所以,省点花。”
让佟晚棠没想到的是,自己前脚被赶出来,万夫人后脚便派人接她回万府。
在这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要依靠万夫人这棵大树,可考虑到对方喜好阴晴不定,除非实在走投无路否则她是不会走这步险棋,没想到对方竟主动找上门,不过转念想想也对,毕竟在她心中,自己可是亲生女儿,母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孙虎死讯的消息还未过一天,他曾经那些部下就开始为争夺地盘闹得不可开交,而此刻帅府的葬礼上可以用冷清来形容,偶尔会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将前来吊唁。
最后来的是一位30出头的男人,从走路的姿势看上去似乎腿脚不便,他跪拜之后单手支地,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孙弘面前,“孙少爷,鄙人赵耀之前受孙大帅恩情才留一条命,今日来是特地过来报恩的。”说罢伸出手递上去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
孙弘接过去打开裹在外面的草纸看了一眼,重新包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大帅之前和日本的远藤大佐是非常亲密的合作伙伴,如今大帅遭遇不测,远藤先生倍感遗憾,特意让我前来致以问候。”
赵耀见孙弘没有任何反应,以为对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接着开口道,“之前货物的损失远藤先生也决定既往不咎,只希望能少爷能继续为大佐效力,大佐先生承诺一定会帮助少爷把老大帅的那些不听话的手下清理干净。”
孙弘仍是没有反应,过了半晌才缓缓起身,走到父亲陵前,直接把手里的那包烟土丢在了祭奠的火盆里,“要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我父亲也不会死。”说罢又看向对方,“日本人想找人合作的事情,外面那些人应该都会很乐意的,你尽可以找他们,送客。”
赵耀还想劝说些什么,但见对方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临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一边,“这是我的地址,改变想法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孙弘犹豫地接过纸条,他之所以果断地拒绝赵耀,是因为他很清楚日本人根本的目的所在,相对于那些老谋深算的部下还是扶持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更容易控制。
霍承平从公司回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楚杰打了个转盘在临近路口时习惯性地踩了刹车,回头对着后座上闭目养神的霍先生轻声道,“先生,山楂铺到了。”
霍承平睁开眼,这几天公司赶上大换血,加上佟晚舟又产期将至,他只得日夜赶工尽快处理好公司的各项事宜。
霍承平推开车门朝马路对面走去,空**的街头,卖山楂的小老头小推车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凄凉,个子不高还有些驼背,看到霍承平靠近立刻招呼,“先生,又来给太太买山楂啊。”
霍承平点头,随后递了张票子过去,“麻烦了,还是老样子。”
老头接过钱,特意选最大的放到纸袋里,称了之后又特意加进去几个,“过了这个月,我就要回去享清福喽,忙活了大半辈子,总算可以歇歇喽。”说话间脸上已经开始憧憬。
“不过你放心,我儿子会接我的班,我已经和他交代了,到时候还给你选最大最甜的。”
霍承平笑着道谢。
“先生,今天是孙虎的葬礼。”
霍承平听到孙虎的死讯仿佛没有意思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是我们把他的计划透露给谢天之后,对方借机将计就计。”
自从上次绑架的事情之后,霍承平就让人关注孙虎的一举一动,显然今日的下场在众人看来无疑是咎由自取。
车刚进院子停稳,田嫂就急匆匆从客厅跑出来,差点撞翻霍承平手上的山楂袋子,司机眼疾手快上前,“怎么回事?小心点。”
田嫂顾不上替自己辩解,对着霍承平又惊又喜,“先生,你可算回来了,夫人生了。”
感觉有人紧握住自己的手,佟晚舟疲惫地睁开眼睛,霍承平看到妻子醒来,急忙俯身至身侧,“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佟晚舟摇头,“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
一旁的奶娘应声把孩子抱上前,“恭喜夫人,是个公子,瞧着眉眼和夫人多像。”
佟晚舟看着身边安静的小人,抬头握起丈夫的手,“以后我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霍承平俯身在佟晚舟额前一吻代表着承诺,佟晚舟看着怀里的孩子,“帮他取个名字吧。”
霍承平小心翼翼把孩子抱起,“梓良,就叫梓良吧。”
“是个好名字,希望他可以像他的名字一般,在这个乱世中能够做到贤良温和,自强不息。”佟晚舟微笑道。
霍承平走到书桌柜子旁,取出了一个红檀木小盒子递给佟晚舟。
佟晚舟缓缓拿出盒子里的小金锁,那是曾经佟铭给他未来小外甥备下的,她轻轻给孩子戴在手上,想着物是人非,一时情难自禁,眼泪簌簌落下。
霍成平跪在床边,伸长手臂将母子二人温柔地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