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跑出古寺正殿,老曾發出絕望的悲鳴,一路狂奔到古鍾下,古鍾猶自在緩緩擺動,鍾聲餘韻才歇,老曾雙膝一曲跪在地上,仰麵朝遠處遼闊的江麵連磕了幾個響頭,嘴裏發出野獸一樣的怪叫聲,良久才停下來。
我簡直要被嚇死了,以為老曾犯了什麽病,想把他扶起來,老曾的力氣特別大,我怎麽拖都難拖動他。
過了很久,老曾才停止嘶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裏都是涎水,像個患了中風的老頭兒,樣子特別可憐。
老曾看了看四周,又望了望自己,問我說:“我這是怎麽了,咱們不是在正殿菩薩金身上坐著,怎麽跑這兒來了。”說到這裏,他渾身一哆嗦,吃驚又說:“難道咱們逃出鼠群的圍攻,已經安全脫險了?”
老曾一本正經的樣子,絕對不似作假,有一瞬間,我覺得對老曾有種極其陌生的感覺,陌生到像我們才第一次見麵,彼此沒有任何了解。
我把老曾扶起來,對他說:“你不記得了嗎,剛才聽到廟外鍾聲,你就跟發瘋一樣慘叫著從菩薩金身上跳下去,朝門外狂奔,一直跑到這裏,可把我嚇壞了。”
老曾茫然的摸著花白頭發,半天說不出話來,他苦思良久,摸著古鍾黝黑厚重的鍾身,摸了一遍又一遍,問我說:“我當時真的是聽到鍾聲就這樣了?怎麽我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從廟裏到古鍾下的時間,我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為什麽會這樣?”
此刻的老曾驚恐而迷茫,他站在月亮地裏,江麵上吹來的風寒冷異常,此刻已經入秋了,夜晚的江麵上頗有幾分寒意。月光下的江灘上雜草叢生,密林和雜草的影子交錯在一起,在風中婆娑亂舞,猶如鬼魅,我的心也懸了起來,隻覺得一切都非常不可思議,不真實的像做了一場噩夢。
我想起鍾聲敲響的時候,寒風寺裏的奇特變化,老曾仿佛接到某種信號,撞鬼一樣瘋跑出去,鼠群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對卷軸誌在必得的黃仙兒,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但事實上,我們親眼看到,根本就沒人敲響古鍾,可古鍾就是自己響了,還鍾聲悠揚,遙遙傳開,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回頭看月光射進去的古寺正殿,裏麵空****的極為寂靜,江風吹過,殘破的窗欞拍打著陳舊破碎的窗戶,在這神秘恐怖的夜裏,我剛才經曆的驚悚場麵,不真實的仿佛一場幻覺,我甚至真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老曾在古廟前轉著圈子,突然對我說:“這寒風寺真是有問題,我想的頭疼,卻全然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就像那段記憶被人為抹掉了一樣,太奇怪了。我覺得此地很邪,現在天色也晚了,為了安全起見,咱們先回去吧,等明天白天再來。”
我隱隱覺得事情非常不對,這些怪事發生的根本,就是緣故古鍾的鍾聲,它像某種魔咒,更像是一種信號。我納悶的是,為什麽黃仙兒、數群、甚至老曾都能受鍾聲影響,我卻沒事。這是暗示了我有問題,還是老曾有問題,我想不明白。
老曾見我怔怔發呆,叫了我一聲,我知道他想撤了,可眼下來說,正是解開寒風寺之謎的好時機,我怎麽能輕易放棄,便對老曾說:“寒風寺裏的秘密太複雜了,我們剛找到了些線索,決不能放棄,一旦放棄,可能線索也就跟著斷了。”
老曾聽了點了點頭,長歎了口氣,說:“是我老頭子被剛才的情境嚇到了,多恐怖的事我都不怕,可這怪事發生在我老頭子身上,我就失去了主心骨,哎。”
我走到古鍾麵前,把懸木鍾錐往後拉,才拉動一尺就累的夠嗆,再往後拉根本就沒法拉動了。我鬆開鍾錘朝前撞去,就聽到“嗡”的一聲,鍾錘敲在古鍾上,發出一聲悶哼,鍾聲既不悠揚,也難綿長,就如撓癢癢一樣。
這一事實再次證明,剛才敲鍾的聲音,絕對不會是風吹出來的,而是有人撞鍾發出的聲音,這撞鍾之人必定是位力氣奇大的人,還精通敲鍾,否則鍾聲不會這麽悠揚綿長,內涵神韻。
我跟老曾再次跨進古寺正殿,老曾突然說:“小大師,你不是一直懷疑這古寺中隱含陣法,卻無從找到蹤跡,這古鍾之聲,會不會就是某種開啟奇陣的機關,就像咱們在明妃古墓中遇到的奇門遁陣的傷門?”
老曾的話還真提醒了我,我一想還真像那麽回事,古鍾聲就像某種開啟陣法的機關,或者是擾亂陣法的機關。
我們走進寒風古寺正殿,借著滿殿月光,我圍著正殿轉了一圈兒,卻並沒有發現此地有人為布下風水陣的影子,這一結果讓我非常沮喪。老曾突然在大殿另一頭叫我,我以為他又出什麽事兒了,便急忙跑過去,跑到近前才發現老曾正站在蟒蛇纏身的菩薩金身前發呆。
我問他:“怎麽回事?”
老曾說:“你還記得我用火把點燃燈油驅趕鼠群的經過吧,這裏就是燈油燒過的地方,地上是一片焦黑,可燒死的那麽多鼠屍,卻一個都不見了,當時我親眼看到燒出大量鼠屍,正是因為這一招,才鎮住龐大鼠群,怎麽這眨眼功夫,這麽多鼠屍都不見了?”
我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這一現實極為奇怪,甚至有違常規邏輯,我一下子就呆了,老曾自言自語說:“難道是鼠群撤退的時候,把滿地鼠屍都給清理幹淨了?”他又一想,說:“絕不可能,老鼠體型隻有這麽大,這滿地都是屍體,就算它們已經略通人性,鼠群龐大,也難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清理的這麽幹淨,照我說,這地上隻有燈油燒過的焦黑,卻並沒有老鼠燒過的一絲痕跡。”
要說剛才所經曆的事情,都是假的,就絕無可能。不但這些事實都存在我的記憶之中,我深刻的記得每一處細節,而且我手裏還拿著黃仙兒掉下來的卷軸,這是實實在在的東西,足以證明我之所見,的確屬實。
我知道這古寺一定有問題,卻難從中找到哪怕一絲線索,心裏煩悶異常,老曾說:“走,咱們再去偏殿看看,看白天摔死的蟒蛇和老鼠屍體還在不在,這些就能說明問題了。”
我想也是,就跟老曾去了側麵偏殿,才走進偏殿,映入眼簾的就是神龕上碩大的龍王雕像,經月光這麽一照,神龕下麵映出一條巨大的黑影盤繞在一起,顯得極為詭異嚇人,我頓時心髒一陣收縮,打了個寒顫。
不知道為什麽,經過龍王神像的時候,我內心非常緊張,甚至都不敢去瞟它一眼,這種本能自衛的行為讓我非常奇怪。我跟老曾走到蛇鼠屍體的地方一看,發現兩隻老鼠的屍體還在,而蟒蛇的屍體,卻消失了。
老曾激動道:“這裏有鼠屍,就證明正殿裏龐大鼠群都是真的,那鼠屍消失的事,又如何解釋,老頭子怎麽覺著腦子不夠用了,這一切都很難說通,整個事情都好像分裂了一樣,就隔著一道門,東西都不一樣了。”
自從進了偏殿,我心裏就揣著不安,本能的覺得背脊發涼,就在我和老曾圍著老鼠屍體苦死難解的時候,我隱隱覺得被什麽東西盯著,這種感覺非常真實。我在猝不及防之下猛的一回頭,赫然發現神龕處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正盯著我們,那眼光極冷,有怨毒之感。
我頓時就懵了,猜不透黑暗中到底是什麽東西,老曾還在用小棍子撥弄老鼠的屍體,我心裏一陣發寒,此刻要逃就要從神龕邊上經過,必定會與那雙綠眼睛打上照明。如果不逃,就是那怪物籠中之物,我們再一次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老曾說:“要不咱們把兩具鼠屍帶回去研究研究,說不定有所發現,那隻黃仙兒也很古怪,又是八十年前的東西,必定有問題,說不定能從它咬老鼠的傷口上化驗出點東西出來。”
他見我沒理他,一抬頭,赫然就看到我跟黑暗中那堆綠油油的眼睛對上了,頓時嚇的不敢再吱聲。
老曾舉起火把,朝神龕方向照過去,黑暗頓時被驅散不少,我就看到龍王神像上盤著一條碩大無比的蟒蛇,比從房梁上摔死的蟒蛇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正挺著它那顆鬥大的腦袋望著我們,目光不善。
我活到這麽大,蛇見過,蟒蛇也見過,還沒見過這麽大的蟒蛇呢,頓時就有種尿褲子的衝動。老曾舉火把的手也在發抖,我見他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也嚇的不輕。
以這巨蟒的體型,生吞我們完全不在話下,這個時候退無可退,我心想,真跟它挺下去也不是辦法。別等到巨蟒餓了,我們必定會成為蟒蛇的盤中餐,不如現在就逃,能走就走,走不了也是撞了背時運。
我想著,衝老曾使了個眼神,老曾拿破布包起兩隻鼠屍,我們小心翼翼的朝偏殿門口方向走去,慢慢靠近巨蟒的時候,它依舊聽著蛇頭盯著我們,看我們的目光不善,卻沒有攻擊我們的行動。
我們提心吊膽經過神龕,老曾突然加快速度朝門外跑去,我見老曾跑了,再也憋不住了,提一口氣跑的更快。兩人逃命似的一前一後衝向殿門,這時,我就聽到身後轟隆一聲巨響,我嚇的腿都軟了,哪裏還敢回頭看,
我們一口氣跑出偏殿,又馬不停蹄的朝外狂奔,再也不敢留在寒風寺裏了,出了偏殿後,我身後的動靜就沒停過,先是呼呼風聲,後來似乎就像是人走路的聲音,我覺著奇怪,古寺裏就我跟老曾兩個大活人,哪裏來的別人腳步聲。
我心裏雖狐疑不定,卻不敢再回頭,我們一口氣跑出正殿,跑進防洪密林裏,進了密林還不敢停下來,依舊發力狂奔,跑了也不知道多久,老曾突然停下來喘著粗氣說:“不對啊,咱們怎麽又跑回來了?”
我接過火把朝周圍一看,頓時就懵了,這棵樹不是我們第一次跑出寒風寺時坐過的位置麽,怎麽我們跑了半天還在這裏?
這時,我抬眼看到遠處一雙綠眼睛燈籠似的漂浮在半空之中,正朝我們這邊緩緩移動過來,老曾喘著粗氣道:“完蛋了——完蛋了——這回沒法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