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1月21日上午。叶凌涛、张力新、娄一峰带领三大队刑警对鼓楼区东南方向的住户进行了摸排。摸排的行动持续到了晚上8点,结果可想而知——一无所获。
肉店、饭馆,凡是和肉、血打交道的职业几乎被他们查了个遍,但仍然没有发现碎尸第一现场或可疑人物。叶凌涛再次提出建议,他认为也许凶手是医生?于是干警们又排查了鼓楼区的几所公立医院和规模不大的私人诊所,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带着这样的结果叶凌涛和弟兄们回到了鼓楼分局。他们累了一天,却连案子的一点边儿都沾不上。每个人都精疲力竭,有的在喝水,有的在给家里打电话,告诉妻子今晚可能要继续加班;还有的在泡方便面。
刘振局长一直坐在局长办公室里,除了抽烟喝茶,就是来回的踱步。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排查的结果。他正在使用手机浏览着网上对这起案件的各种舆论。他感到天快要塌下来了,而他还必须要顶住,如果顶不住,那就真崩解了。
这时,一个叫谭翔的老刑警敲了敲局长室的门。刘振示意他进来。谭翔走进室内,他没有坐下,而是带着一副劳累过度的脸庞对刘振说:“局长,眼下的调查无路可走了。所有能调查的线索我们全都查了,毫无所获。”
“我知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谭翔搓了搓手,他犹豫地说道:“我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说看。”
“我认识一个道士,他很懂风水,也经常帮人驱邪避鬼。要不咱们试试招魂?”
刘振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你说什么!招魂查凶?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也能相信?”他又说:“我们是人民警察,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亏你还是个老警察。”
“可是……我们实在……无路可走了。”
刘振叹了口气。“把叶凌涛队长叫来,还有其他刑警,告诉他们开会。”
谭翔走了出去。
晚上10点整,北城鼓楼分局会议室。
“汇报一下当前的调查进展。”刘振在会上说道。
“目前我们排查了东南方向的住户,几乎覆盖了全部,包括未改建的旧楼平房区。无可疑人物或可疑现象。饭馆、肉店也逐一进行排查,无可疑人物或可疑现象。几所公立医院和私人诊所也派人去调查了,同样一无所获。”
“这么说,现在的调查走向僵局了?”刘振轻轻地说。
“是的。”叶凌涛简短地回答。
刘振呼出一口气,他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说道:“看来老天爷要绝我们的路,我这个局长也可以不干了。”
谭翔开口了:“试试吧,刘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位老刑警。
会议室里沉默了将近5分钟。刘振最终开口道:“谭翔说他认识一个道士,也许能作法招魂查凶,不知道你们各位的意见如何?”
出乎刘振的意料,叶凌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对这种做法默认许可了。
“那就试试吧。不过一定要暗中进行,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如果让民众知道,那不是看我们公安警察的笑话了吗?”
“你觉得呢,凌涛?”
被刘振点到名的叶凌涛有些不知所措,他缓慢谨慎地答道:“在不影响正常调查的前提下,我认为可以暗中进行。”
“那好,老谭,联系你那位朋友吧。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叶凌涛队长会给你提供帮助。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那位朋友纯属是个到处行骗的神棍,我一定停止这项计划。”
谭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解散。回家睡觉,你们也累了一天了。”
在走回办公桌的路上,娄一峰对叶凌涛说:“叶队,居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难道我们的调查真的无路可走了吗?”叶凌涛用疲惫的双眼惨淡地看着他说:“一峰,我尽力了。我也不希望这样,不过确实,你说得对,我们的调查无路可走了。”娄一峰看着叶凌涛疲惫的神情,这两天的连轴转调查,让他看上去更瘦了。他一阵难过,但最后只是拍了拍叶凌涛的肩膀,然后回家了。
叶凌涛穿好外套,也准备回家了。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他发现鼓楼分局的大厅里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难道是调解邻里纠纷的?那应该是去派出所啊。叶凌涛走向那个老人,他一边走一边说:“您好,我们下班了,您明天去果园新村派出所吧。”
老人看了看叶凌涛,似乎双眼像X光一样从头打搅打量了他一番,这让叶凌涛很不舒服。
“请问你是?”
“我是北城鼓楼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叶凌涛。”
“这里变化真大啊。”是啊,老人心想,90年代早已经是过去式了,新千年也快过了20年。
“嗯……您找谁?您有什么事?”
“我有北城“1.19碎尸案”的线索需要提供。”
叶凌涛惊住了,他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位老人,不明白他会和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北城碎尸案有什么联系。“请问您的姓名?”
“我叫徐忠辉。”
“来,进来吧。”说着叶凌涛带着老人来到他的办公桌前。
“您说您有北城碎尸案的线索提供,是什么?”叶凌涛直奔主题。他真的不明白眼前的这位老人会与北城碎尸案有何种关系。
“嗯……你叫?”老人的记性实在有些衰退了。
“我叫叶凌涛。”叶凌涛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噢,对。你是刑警大队的队长吧?”
“是的。”
老人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一包揉皱的软红梅烟盒,说道:“介意吗?”
叶凌涛摇摇头,用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老人点上香烟,缓缓吸了一口,喷吐烟雾。
叶凌涛有些坐不住了,他急忙问道:“您到底知道什么?我是说和北城碎尸案有关的线索?”
老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过三十的小伙子,他笑了笑,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放在了桌子上。“看看吧。”
叶凌涛拿过文件,看到标题上的几个大字——“1996年/5.17特大杀人碎尸案”
“这……”叶凌涛不太明白。
老人却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叶凌涛翻开了案件的卷宗。
等他看完整个卷宗,已经是10分钟后的事了。他合上文件,抽出一根香烟点上。然后深吸一口,吐出。接着他说道:“你是……你怎么会有这个?”
老人点点头。“我是一名退休刑警。前北城鼓楼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后借调到东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任队长职务,直到退休。也就是你现在的这个位置。”
信息量太大,叶凌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片刻,他摁熄了香烟,说道:“这起案子的卷宗上写着,最后一处头颅的发现地是水佐岗。”
“是的,当年那里还是旧楼区。”
叶凌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目前的碎尸案的案情分享给这位老人。
最终,他决定分享。
“您知道吗?眼下这起碎尸案的最后头颅发现地也是水佐岗。”
老人点点头。“所以我才来找你,我在手机上看到了这起案子的新闻,我觉得这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至于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那您指的线索是?”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模仿作案。我在想模仿作案的可能。”
“96年的这起案子,您最后抓到凶手了,确定是他吗?”
“百分之百确定。因为有DNA的证据。”
叶凌涛点点头。
“您的意思是说。23年后,出现了一个变态疯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模仿了23年前的这起“5.17师大碎尸案”?”
“是的,我就是这么认为。”
叶凌涛刚想开口,只见刘振从局长室走出来。
“凌涛,还不回家?干什么呢?快回去吧。”刘振边走边说。
走到跟前,他才注意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第一眼告诉他,这只是个来报案的老头儿,可能是自行车丢了或者别的什么。但是第二眼再一看,他的脚步瞬间停下,然后愣住了。
“你……你是。”
徐忠辉也认出了他当年的手下。他站起身,笑着点点头:“你叫什么来着?刘……刘振!对,就是你,当年你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啊!”
“徐忠辉!徐队!”刘振大喊道。
“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刘振走到徐忠辉的跟前,他好好打量了这位老战友一番。然后感慨地说:“你瘦了,瘦多了。我印象中,你是多么的威武高大。白头发也有了。”
徐忠辉点点头:“你也是啊,我记忆中,你是个精干瘦弱的小伙子,现在也发福了。”
刘振笑着摸摸自己的大肚腩。“怎么,自行车丢了?来报案?你应该去派出所啊,这里是分局,难道这都忘了?哈哈。”
只见徐忠辉没有笑,他只是淡淡地说:“不是,我来提供北城“1.19碎尸案”的线索。”
刘振的记忆大门一下子被轰开了。他想起了1996年,想起了“5.17师大碎尸案”,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他明白地点点头,然后看了眼叶凌涛,只见叶凌涛双手抱肩,笑着看着这两位重聚的老友。然后他说道:“凌涛,饿了吧。你开车,咱们出去吃一顿。”
叶凌涛回道:“这个时间点儿?饭馆都关门了吧。”
“不是还有便利店吗?随便找一家,走吧。”
叶凌涛点点头,他也期待刘振和徐忠辉的交谈,也许会为眼前的碎尸案带来新的突破。
于是,三人坐着局里的黑色路虎,驰骋在北城的寒冬街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