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捆是王老实唯一的儿子,就像砖头是灵芝娘唯一的儿子一样。跟砖头不一样的是麦捆不做买卖,而是打工,他跟他老婆子常年都在外地打工,平常难得回来,只有在收种庄稼的时候麦捆才一个人回来,收种完庄稼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两口子一起回来的光景也不是没有,不过那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换句话说,麦捆一年能回来三趟,收麦一趟,种麦一趟,过年一趟,他老婆子就只有过年那一趟。初开始,麦捆家跟别人家一样是女人在家男人外出打工的,可是慢慢的就不行了,花销越来越大,麦捆一个人挣的钱根本不够花,而地里的活儿都用机器干了,人就闲了,一个青壮劳力闲在家里无聊不说也很浪费,两口子一合计再跟王老实商量就把孩子交给王老实,夫妻双双打工去了。
那天,麦捆正在扎钢筋,他腰里的手机响了。
谁啊?
我。
你谁啊?
我是您二叔。
操,我是您大爷!
你这孩子,想挨了吧?
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谁啊?
您二叔!
二叔啊?
嗯!
哦。那一帮子人老是跟我开玩笑,打渣子骂玩的惯了,我还兴的是谁跟我开玩笑哩。哎,二叔,你咋打电话了?
不兴吗?
不是啊。你这是头一回给我打电话吧?
咋了?
没,没啥。二叔,你有事吗?
有事,您爹叫人家打了,你要是还要爹就赶紧回来,要是不要爹了就随你的便!
啊?
啊啥啊?
不是,咋回事啊?
你回来就知道了!
你说清楚点,到底……哎,哎,咋挂了?
下了班,回到两口子租住的小房子,麦捆就把二叔的电话原原本本地跟老婆子学了一遍。
唉——他老婆子听了没吭声,麦捆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就看了看她,她这才叹了一口气。
咋办啊?麦捆问。
都恁大年纪了,咋还不安生哩?他老婆子抱怨说。
不会啊,咱爹根本就不是惹事的人,一辈子了,谁不知道啊?麦捆分析说。
那咋会叫人家打了哩?
就是啊,咱二叔也没细说就叫电话挂了。
咱二叔也是。
看样子事儿小不了啊。
你咋知道?
这还用说吗?要是事儿小了,能会打架吗?咱二叔也不会打电话啊!
唉……
我得回去看看。
你一走不知道得到啥时候才能回来哩。
我也不知道啊。
唉,一天一百多块,回家个十天半月的一两千块就没有了,回去还得花钱。
是啊。可是……
咱二叔也是,咋不说清楚哩?要是小小不言的就算了。
是啊。
要不,你再给咱二叔打打电话,问问到底咋回事,能不回去就别回去,耽误挣钱不说,你一回去总不能皮轱辘的就算了吧?再一抄持事儿不是闹得更大了吗?
是啊。
那你打吧。
哦。
现在就打!
麦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掏出来了。
喂,谁啊?
二叔,是我,麦捆。
哦,你到哪儿了?
才下班……
没回来啊?不想要爹了,是吧?
不是,二叔,你……
那就赶紧回来!
到底是咋回事啊?哎,唉,又挂了。
算了,你还是回去吧。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