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造孽啊
宋兮妍手中剑鞘忽然光芒大盛，气机勾连，穿破浓密魔气连接至佩剑。
“铮。”佩剑轻鸣，爆发出磅礴浩然气。
眼前黑气忽然被排开，她勉强看清周围景象。
佩剑之前被江源丢在地面，现在正悬浮在半空，一把黑色刀尖离自己心口不到一尺。
江源屈膝沉胯，全身肌肉紧绷，双手将锈刀刀柄死死抓住，指节发白，正在和锈刀角力。
江源冒险抓刀是无奈之举，宋兮妍看不见刀，又不会武功，就算江源及时提醒，也来不及闪躲。
而她偏偏是唯一能对付魔的人，一旦她出意外，江源不是死在密道内就是死在宋老手里。
丝丝缕缕魔气顺着锈刀攀附住江源双手，仿佛被无数蚂蚁啃咬，同时刀身黑气滚滚倾泻而出，涌入江源双手。
江源体内内息急速减少，连同血液一起被锈刀吞噬。
锈刀被浩然气照耀，才真正让人看清全貌，刀身造型古拙，上面一团黑雾附着，两个散发红光的眼睛隐没在黑雾里。
宋兮妍对着佩剑招手，剑身自动飞入手中。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佩剑发出更大光辉，但周围魔气似乎受到牵引，尽数压向两人。
江源顿时感到四周无穷压力涌来，快要把自己压爆。
“快撑......不住了......”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宋兮妍念到此处停止，佩剑嗡鸣声不断。
佩剑斜斩，插入锈刀上那团黑气。
浩然正气和魔气碰撞，如同冰雪遇上沸油，两只猩红眼珠疯狂跳动，转眼便溃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密道深处忽然传来凄厉惨叫，整个密道魔气忽然沸腾。
佩剑光芒消散，自动入鞘，跌落在地宛如死物。
宋兮妍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江源被魔气挤压得动弹不得，浑身骨骼嘎嘎作响。
“嗡。”
四周青石板震动，上面密密麻麻字体金光大作，浩然威严气息充斥通道，通道内响起含糊不清的诵读声。
江源身上压力顿消，跌坐在地喘着粗气。
内息消耗一空，气血衰败，阵阵虚弱感上涌。
地上佩剑悄悄滑行，回到宋兮妍身边，自动系好。
看到这一幕，江源嘴角一抽。
刚才它还装死，江源心中有个大槽不知该不该吐。
江源看向一旁的少女。
她昏迷不醒，发丝散落，虽是豆蔻年纪，五官已隐有倾国倾城之态，黛眉微蹙，反而流露出一丝英气。
昏迷不醒的宋兮妍不复方才的锋锐，尽显温婉恬静之色。
“啧，”江源抿了抿嘴，“祸国殃民的小祸水。”
这丫头和江源上辈子侄女差不多大，自是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上去推搡两下，宋兮妍一时却难以转醒。
拔了拔她的佩剑，却发现纹丝不动，甚至还放出热意烫江源。
当时我都快被压瘪了，不帮忙还装死，现在不让我用还烫我。
我打不死那通道里的怪物，难不成一把胆小的佩剑还不能解决？
江源屈指，卯足力气弹在剑鞘上。
“当！”
我睚眦必报，就算你是剑也躲不掉。
佩剑被弹，嗡嗡不止，却始终不愿出鞘。
将宋兮妍背起，江源拿上锈刀，向密道深处走去。
经过青石板震颤，秘道内阴冷刺骨感消散，锈刀上那阴邪诡异感也消散一空。
看刀身像是乾朝官刀款式，上面官印剥落，刀柄已经破破烂烂。
但能和宋兮妍这把有意识的佩剑相撞几十下，想来也不是凡品。
越往前走，光亮越足，青石板上训诫已经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这怕是一块板子就能写完一整本书。
估摸着距离，江源已经快要走到泗水河边了。
通道也不再是笔直，开始出现转角。
转过一角，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十来丈高，二十多丈长宽的巨大空间出现。
四壁上文字也开始脱离石壁，围绕大厅中央排布，被人书写在空中。
大厅中央处，悬浮一张巨大的书页，看上去好像是从某本书上扯下一样。
上面文字晦涩难懂，江源只看一眼就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书页下方镇压着一颗怪异头颅，那头颅上也被金色文字铺满，不显邪异，反倒让人感到平和。
那怪头眼珠圆瞪，死死盯着江源。
“小孩，把我放出去，我让你做我手下第一大将。”
江源不理会他，小心避开空中文字，往大厅另一端走去。
“看到上面这张纸没有？他可是至宝，在外面可以换一个国，现在是你的了。”
江源有些意动，前世小说里主角发家致富可少不了这一步。
那怪头见江源不理睬，语速变得焦急，他被困在这里无数年，终于又等来一个机会。
“我可以指点你武学，想不想变成天地境强者？想不想到达比天地境更高的层次？”
那可是比父亲还高的境界，当初父亲一个人就可以在泗水城横着走，我要是有他的实力，又怎么会将财产拱手相让？
“铮！”
佩剑嗡鸣出声，江源豁然醒悟，惊出一身冷汗。
这怪头好生厉害，被镇压在此不知多少年，仅仅只是声音，自己差点就着了道。
江源提高戒备，紧守心神，不再动摇。
这种邪魔外道**之事，他上辈子在小说里见多了，要是自己贪念不止，准会坏事。
江源已经打定主意，出去后就把这件事告诉宋老，然后全力配合调查。
自己有家传功法，父亲收藏武学无数，江家即将和汇通绑定，又有宋老这个靠山，他什么都不缺。
“不许走！我好不容易才弄个人下来......”
江源即将离开大厅，那头颅顿时着急，疯狂散发出魔气，却被书页锁住，书页金光大放，怪头被死死压住，再也不能说话。
吼声震天，江源头疼欲裂。
仅仅只靠声音就差点震晕自己，这魔头实力恐怖至极。
更加坚定江源事后上报的决心。
“唔.....先别走。”
宋兮妍被声音震醒，她扭头看着空中书卷，目不转睛。
江源不理会她，反而加快了脚步。
“求你了。”
宋兮妍忽然哀求道。
佩剑似乎有所感应，也发出嗡鸣声。
江源脚步不停，更加不能多待。
“待我们出去后，我会将此事汇报给宋老，这个怪头恐怖至极，就算有天大机缘，我们也无福消受。”
若不是周围金光浩**，江源恐怕怀疑宋兮妍是不是魔气入体，被魔头控制了心智。
两人已是出了大厅，仍然是铺满文字的青石隧道。
“可、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爷爷……”小姑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犹豫。
声音小如蚊呐，但却十分坚定：“我……我要变强！宋家长辈除了爷爷均因党争入狱，爷爷迫不得已，才南下赈灾。”
吴丞相说，只有爷爷赈灾立功，并将我送入丞相府做孙媳妇，才能保爹爹他们无恙。
书院即将秋闱，爷爷到处求人，书院先生也只敢答应，等我考入书院后庇护我三年。
我不想嫁人，但我想救他们呜呜呜……”
宋兮妍抽噎着，说到最后，已经是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求、求你……不要告诉爷爷……”
小丫头自小养尊处优，求人的话也说的十分别扭。
江源后背衣衫已经被打湿，他眉头紧锁。
造孽啊。
这魔头封印在这，不知道多少年才放出了那些魔气，而且封印并未老化破损，通道内积攒了不知多久的魔气也被**平。
而且佩剑还会提醒自己，只要自己小心看住，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其实江源也很想参悟那金色书页上的东西，那玩意看上去就知道厉害得不得了。
宋兮妍的哭声渐渐悄不可闻，通道内只剩下江源的脚步声，还有小姑娘时不时的抽噎。
周围的金色文字越来越少，大概是要到出口了。
宋兮妍忽然感到自己被放下，她站在原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原本都打算认命，等到父母得救后就逃跑，跑不掉就悬梁自尽。
那吴家的废物只要靠近自己，她就觉得恶心。
可今天忽然又看到希望，自己渴望的东西第一次如此接近。
面前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冷漠的眼神俯视过来，宋兮妍眼里露出一丝绝望，但更多的还是坚定和乞求。
江源看着她的柔弱肩膀，和强撑着与自己对视的双眼，整个身体也因为恐惧微微颤抖。
江源想到了自己侄女，前世大哥大嫂经常出差，他全世界参加极限运动的时候，基地总部总会有一个小姑娘，也是和她差不多大。
果然自己还是心软了，造孽啊。
江源习惯性半蹲，握住宋兮妍肩膀，真挚地看着她。
对于江源的动作，宋兮妍好似未觉，双眼空洞的望着。
“我可以不上报，但你下来的时候，必须有我陪同。”
宋兮妍双眼一闪，好似没有听到江源说话。
江源使劲晃了晃她，把话重复了一遍。
看着小姑娘眼里逐渐亮起，江源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说真的？你......”宋兮妍抽噎了一下：“你可不许骗人。”
“我就算是骗你，又待如何？”江源做出决定，心头也没了负担，想逗逗小丫头。
宋兮妍一听，大大的眼睛里就蒙上一层水雾，嘴巴努力地瘪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诶诶，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禁逗？我开玩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可能骗你？”
江源最头疼的就是小孩子哭，眼下也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哄道。
“你说的，驷马难追！”宋兮妍又止住哭声。
孩子的脸真是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驷马难追！”江源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她腰间的佩剑，也不忘“铮”地响上一下，仿佛在警告江源。
毕竟是小女孩，性格再刚毅，脸皮也薄。
江源转过身蹲下，示意她上背。
宋兮妍不动弹，自己刚在他面前出丑，怎么好意思还让他背。
“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我们俩怕是已经到了城外。你一天没吃东西，情绪起伏又大，得节约体力。”
江源开了耳窍，体内又产生了内息，精力充沛。
犹豫了一下，宋兮妍轻巧地趴在江源背上。
江源背上宋兮妍，耳窍全开探听周围异动。
向外边走去。
入口处路有多直，出去的路就有多复杂，里面七拐八拐的，时不时还要爬上爬下。
连一向方向感极佳的江源，都绕糊涂了。
约莫半个时辰周围金色字迹消失，青石板也变成凹凸不平的石块。
浩然气覆盖在两人双眼上，使人能在黑暗中视物。
面前是一个水潭小水潭，深不见底。
江源放下宋兮妍，脱掉上衣，咬着刀跳了下去。
里面也是曲折环绕，游了大约两三分钟，水流开始湍急。
又是两三分钟后，江源终于探出头，天空中明月高悬，照得河面亮堂堂的。
已是到了泗水城外，泗水河下游。
离泗水城约十里。
辨别一下四周情况，江源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宋兮妍抱着膝盖坐着，呆呆的看着水面，离开京城三个月，爷爷赈灾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自己也争取到了更多时间。
不过今天自己做错了不少事，自己坐着马车，边上还有四窍的捕头，又是在官道上，哪有妖物敢抓自己？
其次，自己这点实力就冒冒失失斩妖除魔，若不是那人来救我，恐怕我已经死了。
自己今日到底怎么了？
水面冒出几个气泡，江源探出头来。
“找到出口了，会水吗？”
“不会。”
“能闭气多久？”
“有浩然气加持的话，半刻钟。”
“足够了。”
江源拉着宋兮妍，让她适应一下水温，等少女点头后，捡起上衣，把宋兮妍绑在自己背上。
叮嘱道：“里面水流有些湍急，抱紧我千万别被冲散。”
宋兮妍附在江源背上，为了不影响江源行动，双手只能从腰间搂住江源。
感受少年强壮的体格，宋兮妍不免有些脸红。
入水的瞬间，江源感到宋兮妍手臂一紧，浑身紧绷，轻拍手臂示意少女放松，江源在石壁上一蹬，好似鱼雷一样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