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父子两人相对而坐。
安瑾目光冷漠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显然对对方干涉自己的决定很不满。
安老爷子垂头看向自己干巴巴的手掌,不语。
“你又想干涉我?”安瑾冷声道。
安老爷子抬头看向自家大儿子的头发,其实安忠没说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自家大儿已经满身风霜了:“没有,这次听你的。”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安瑾才不相信老爷子会乖乖听话。
安老爷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次没有花招,真听你的。”
安瑾却已经对他没有任何信任了,过往无数的惨痛经历无一不告诉他,眼前人并不可信,他的信任对对方而言毫无价值,只会让自己旧伤之后再添新伤。
安老爷子看出了安瑾的态度,他开始主动寻找话题:“听说你有小瑜的消息了?”
“这跟你无关,你少打他的主意,”说到这里,安瑾目光警惕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是我的底线,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包括你!”
一而再地被人怀疑,安老爷子也是当惯了大家长的人,他冷声道:“我是他的爷爷,亲爷爷!”
“亲爷爷?亲爷爷会让害死他母亲的人享受着本该属于他母亲的一切?亲爷爷会以寻找他为由,逼迫他的父亲另娶害死他母亲的人?”
面对儿子的咄咄逼问,安老爷子到底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想法:“那你让怀瑜怎么办?他也是你的孩子。”
安瑾冷笑出声:“看!你只考虑自己有没有后人传宗接代,你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能找回小瑜,或者说你私心里已经认定小瑜不在了!”
“我是在为你考虑呀!我不为你考虑我留下他做什么?”安老爷子试图解释他的初衷。
安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喃喃自语:“为我考虑?为我考虑?!”
他的声音由低转高,“为我考虑,这是我听过的最无耻的话!为我考虑,那你为什么无数次摁着我的头,逼我认下那对恶心的母子!
安怀瑜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更清楚,那是我被朋友背叛的耻辱,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为我考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稀—罕!
要不是我亲口对卿卿承诺过,一定会找回小瑜,我恨不得当时就随她去了,省的看你们恶心的嘴脸!”
安老爷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的反应还是那么剧烈,他唇角微抖:“痛苦只是一时的,人总要向前看,你还年轻,你不懂,人的记忆是会淡忘的!”
安瑾发现,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既然你清醒不了,那就别怪我给你一刀,一刀不行,那就再补一刀,总有一刀能刀醒你。
“淡忘?那你害的母亲郁郁而终以后,你忘了吗?你怎么不去续娶李心妍!”
“啪”,一声清晰的巴掌声响彻书房。
安老爷子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呵!”安瑾摸着自己被打的左脸,轻笑出声,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眼前人眼里的苦痛,“原来你也会痛呀!既然你会痛,你凭什么认为我是铜墙铁骨!我不是人吗?我没有心吗?你凭什么逼迫我?!
我和卿卿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结婚以后更是幸福不已,凭什么你忘不了母亲,却要求我忘记她!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母亲!”
“安瑾!”安老爷子怒吼出声,“你够了!我们老一辈人能相濡以沫就是最好的!”
“呵呵~~,好笑,真好笑!因为你,母亲觉得愧对死去的卿卿,郁结于心,你又做了什么?你硬逼着我娶了李心妍,仅仅是因为她怀孕了而已。
不到一月,仅仅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母亲就郁郁而终了,她的一生却只换来了你一句相濡以沫,呵呵,真是可笑!”
安老爷子听着这一句句扎心的话,再也坚持不住,他转身快步离开了书房,背影再不复来时的挺拔。
安忠在客厅里,将书房里两人的吼声听得清清楚楚,这对父子就不能遇见,一见面就掐,这也是他不愿意带老爷过来的原因。
“走,回老宅!”
回程的汽车上。
安老爷子闭着眼睛,想着儿子在书房里说出的那一句句话,越想心里越难过。
“安忠,我真的错了吗?”
安忠想了想,回道:“我没法儿想象失去老婆子以后,我会怎样,我、不敢想。”
“是呀!我也难受的不行,想起来就心里发慌,但我当时怎么觉得老大能行呢?”
看着神情恍惚的老爷,安忠出言安慰道:“可能是大爷他太优秀了吧。”
“是呀,他太优秀了,优秀地盖过了所有人,优秀的让我忘记他也是一个人,他也是一个有心的人,我这么多年以来都从没忘记过他妈,怎么就觉得他能把过去的一切翻篇呢?”
“安忠,我差点,就差一点,我就失去我的大儿子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
“安忠,我老了,管不动了,以后也不管了,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去吧。”
坐在旁边的安怀瑜听到这里,心中愈发忐忑,忍不住插嘴道:“爷爷,您不管李家了吗?妈妈还在李家呢?”
安忠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目光不善地看向这个孩子。
安老爷子听到这话,转身看向安怀瑜,正视眼前的这个孙子:“怀瑜,你确定要我管李家吗?”
安怀瑜有些畏惧爷爷的目光,但想到妈妈和舅舅,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想!”
安老爷子眼中的失落清晰可见:“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不该是我们安家的孩子,既然你一心想着李家,那就回李家去吧,从今以后你不再姓安,怀瑜这个名字也就不再需要了。”
他转头看向安忠,眼中唯余坚定:“安忠,你走一趟,把他送过去,顺便把我的话带到,我们安家与李家从今以后再无关系,请李心妍女士于下周一与我儿办理离婚手续,如果不去,我不介意让他们连准备后路的时间都没有。”
“爷爷?”安怀瑜小小声叫道。
安老爷子第一次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容和蔼:“孩子,从今往后你自由了,可以堂堂正正地做李家人,不必再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