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已是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了,相信再過不久就要當父親了。妻子從帳篷外走進來的時候,懷裏兜著一個黑色的籮筐,裏麵是新鮮采摘的蜾蠃菌。他探手從裏麵取了一枚,細嚼慢咽吞下,眼中流露出感激的、喜悅的光。
“收成真不錯啊。”他說。然後接過黑籮筐,放在地上。有好長一會兒,他都不說話,隻那麽謙卑地蹲著,雙手環著妻子的大腿,耳朵輕輕貼在那圓滾滾的肚皮上。撲通。撲通。像是心跳的聲音。他感到滿足。“你知道嗎?我覺得自己好像死而無憾了。”
“何必說傻話?”妻子嗔怪似地白了他一眼,嘴裏發出不滿的嘟囔。
帳篷內又安靜下來了,與其說是那種萬籟俱寂的寥落,不如說是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溫柔。妻子悄悄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小手柔柔地撥弄著他的長發。帳篷外傳來了幾聲吆喝,那是采冰歸來的男人的聲音,還有幾聲呼喚屬於女人。
她對他說,最後一批堅冰準是開采好了,待它融化,我們就有足夠的水啦。食物呢,也已經準備妥當,就放在各帳的籮筐裏,都是女人們早出晚歸采來的。我們得趕緊向著北邊的大平原開赴。前些天開會的時候,族長告誡大家,沙塵暴就要來啦,大家一定得趕在蜾蠃發怒前把家當打包好啊。
這些天他一直待在帳篷裏,連坑底都不去了,采冰的工作全交予族人。也許是與世隔絕了太久的緣故吧,竟不知洄遊的日子快到了。看著妻子挺著一個大肚子在帳篷內外忙活,把籮筐搬進搬出,他有些心痛,多想上去幫忙搭把手啊,但族長命令他待在帳篷內,輕易不得外出,務必照料好那個被他撿回來的宇航員,便也隻能瞪著眼幹看著了。
今天早上,宇航員在夢中咳嗽了。現在,他躺在夫妻二人的**,仍舊昏迷不醒,但隱隱現出蘇醒的預兆。族長說,如果宇航員醒了,請第一時間告訴他。丈夫有些後悔自己多管閑事了,倘若不是帶回來這麽個累贅,在洄遊前的這一段日子,妻子的工作一定會輕鬆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