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整個帝國還有什麽地方是始皇帝的權力無法完全控製的,祭祀用的明堂必是其一。
公輸青和鬼穀穿著祝官的祭服,混在隊伍的最後。理天殿後明堂的大小是鹹陽老明堂的三倍多,十餘丈的空間可以容納三行五列的祝官們一起跳舞祭祀。明堂高七八丈,巨大的黃色布幔從高大的柱子上垂下來,遮蔽四周的邊緣空間。
自從二十六年始皇帝改元朔後,以水德統國,全國皆尚黑色,以展示如水般肅穆隱忍、艱苦奮鬥的帝國品格;唯一的例外,就是明堂了,這裏麵還是一片土黃色。按照祝官們的說法,這叫尊古。
祝官們穿著彩袍,一手高舉綴翎羽的盾牌,一手持著仿古造型的大斧,左右旋進,以為舞蹈。樂工在兩側的黃幔後敲著鍾磬。奴隸們則捧著祭祀用的犧牲(公輸青看見了豬頭、牛頭和羊頭,還有黍米,但他分不清祭祀的等級),放到供桌上。
公輸青盯著奴隸們看了會兒。他已經好久沒見過奴隸了,自從始皇帝推行新政,奴隸製早就從帝國中革除……除了明堂這種直通天帝,冥頑不化的地方。
始皇帝和天帝之間存在矛盾很久了。公輸青知道,天帝不知為何,一直要求始皇帝恢複奴隸製,上供更多的能量;而始皇帝則不願意。公輸青猜測天帝多半是種需要消耗能量的機械裝置,可能是上古之人發射到天空上的。
“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公輸青小聲問鬼穀。這是他們最近第三次混入祝祭隊伍,刺探祭祀天帝的情報了。
鬼穀搖搖頭。
很快祭祀儀式正式開始了。“……卬盛於豆,於豆於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時,後稷肇祀。庶無罪悔,以迄於今。”祝祭們唱著獻給祖先的祭歌。又過了片刻,天帝的聲音終於從祭台上傳下來。
整個明堂立刻安靜下來,祝祭、樂工、奴隸全都噤聲,傾聽著天帝的詔示。公輸青和鬼穀在隊伍的末端,聽不清天帝到底在說些什麽。影影綽綽,公輸青聽見了模模糊糊的背景鍾磬與絲竹,應該是從天帝那兒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