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戰鬥時恐懼。
在昏迷之中,她腦海中始終翻滾著自己昏迷前的景象:幾名黑衣人壓住自己,踩碎地上的琵琶,一針紮進自己的脖子。這些景象被她緊縮、扭曲的意識揉皺、撕碎,變成無數細密的光影碎片,紮入心房。恐懼舔過血脈,她四肢發抖,肌肉一抽一跳,不聽使喚。
隨著眼前的景象不斷地變換,她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母親去世時的情景。那時,她縮在礦工集體宿舍的裏屋,隔著門縫,看著母親在外屋被暴徒們活活打死,琵琶也被摔成了幾段。
紅綃咬緊了衣襟,不讓自己的哭聲瀉出。母親的鮮血染紅了琵琶,潑濺在牆壁上,和暴徒們的影子混成紅黑的夢魘。
起因是她的母親悄悄帶上來(從海瑟裏安地麵上到行星環區)一塊黑晶。母親賣掉黑晶,換來高昂的贖身費,換來了她和紅綃的自由。隨後,她們就被各色暴民盯上,威逼勒索,隻為了贖身後的那一點點餘錢。
她忘不掉紅與黑的陰影,忘不掉慢慢從門縫下流出的血跡,還有清漆斑駁、木紋滲血的琵琶。紅色與黑色慢慢占據了她混亂的意識,壓迫她的精神,像是一圈無法掙破的水泡,將她拉向深海幽淵。自此以後,她時常被殷紅的夢魘抓牢,總會緊張,全身發軟。
尤其是在戰鬥之時。
紅綃醒來了。
她喘著粗氣,汗濕重衣,全身肌肉軟而無力。
睜眼之時,她首先看見一層厚簾帳。簾帳花紋細膩優雅,環繞成一圈又一圈複雜難明的曲線。她試著動了動身子,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臥**。從小到大,她還從未被如此柔軟的臥具包圍過。
清醒不過幾秒,她突然渾身一緊,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她被一群黑衣人強行拖上穿梭機,被注射某種藥物,而後昏迷。
“你醒來了。”她聽見溫和而有些枯啞的老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