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被控製了。”
我說出這句話時,對麵的許老師拋來一個寬厚的微笑,眼角的細紋也溫柔地皺起,不像我,總笑得那麽幹癟。
許老師是一個有20年經驗的老牌谘詢師,他是我的體驗師(給心理谘詢師做谘詢的人),更是我信賴的朋友。隻有在他這裏,我才能放下防備,暢所欲言,用近乎撒嬌的自我放任說出覺得自己被控製了這種蠢話。他沒有責怪我的不專業,而是和藹地問道:
“和裏克的溝通還是不順暢?”
我和裏克之間的問題由來已久,我是一個理性的人,他卻習慣隨心所欲,奇怪的是,直到結婚後我才意識到了這一點。更年輕一些的時候,我們無話不談。我們在大學裏的草坪上相遇,從陽光明媚的下午聊到月光微涼的黑夜。我以為,我們足夠熟悉彼此。我以為我們的交往是充分交流後的理性決定,顯然,對他而言不是。也許,對他不過是荷爾蒙牽製下極力的自我彰顯。
我歎了一口氣,“昨天晚上我又和他吵起來了,女兒也哭了。”
“改變親密關係需要時間和耐心,但盡量不要在女兒麵前吵架,即使她隻有兩歲半,也容易造成不好的影響。”
“我知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問題就在於,我明明看到女兒哭了,還是一個勁兒地在講我的道理,居然沒有先停下來去安慰女兒。我又不是不知道及時安慰孩子的重要性,我怎麽做出為了吵架把哭泣的女兒丟在一旁的事……”我痛苦地用拳頭頂自己的額角。
“先不要急著責怪自己,文。”許老師的聲音充滿安慰,“你一向是一個理性又有自製力的人,最近遇到什麽額外的壓力事件了嗎?”
黑色的鬼影又籠罩了我,我向他說了跳樓男人的事。
許老師淡然地在筆記上記了點什麽,然後對我說:“有沒有可能,因為你眼見他墜樓卻沒有任何舉措,你為自己的不作為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