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公路

SIX 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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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奇斯

我敲響42號房間的門,然後聽到一聲呻吟,彈簧床吃力地發出響動,仿佛我的敲門聲將他從沉睡中喚醒。因為快中午了,時間剛剛好。片刻之後,我聽到宿醉未醒的他將雙腳踩在地板上。我聽到他在房裏四處張望,試著弄明白自己身在何處,帶著一絲迷糊望著天花板上開裂的石膏和剝落的牆紙,似乎不太理解自己在這樣一個房間裏幹什麽,哪怕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難以置信。

唉,來了,我幾乎能聽到他說話。

我非常客氣地又敲了敲門。

又一聲呻吟——這聲呻吟顯得沉重——然後他起身,彈簧床彈開,他開始慢慢走向門口。

——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喊道。

在等待時,我不禁真心好奇他變成了什麽模樣。才兩年不到,但以他的這把年紀和生活方式,兩年可能讓他衰老很多。

可當房門嘎吱一聲打開,出現的卻不是我老爹。

——有事?

42號房間的房客大概七十多歲,風度翩翩,有著與身份匹配的優雅口音。他從前可能是一個莊園主,或是在某個莊園主手下幹活兒。

——有什麽能為你效勞嗎,年輕人?他問道,我朝他身後掃了一眼。

——我在找以前住這裏的人。其實是我的父親。

——噢,原來如此……

他的濃眉微微下垂,像是因自己讓一個陌生人失望而真心感到抱歉。隨後,他的眉毛又揚了起來。

——也許他在樓下留了轉寄地址?

——更可能是未付賬單,但我走之前會去問問。謝謝。

他同情地點點頭。可我轉身要走時,他叫住我。

——年輕人。你父親剛好是演員嗎?

——無人不知,他自詡是演員。

——那等一等。我想他可能落下東西了。

趁老先生蹣跚地走向五鬥櫥時,我環視房間,好奇他的癖好是什麽。在陽光旅館,每個房間都藏有一種癖好,而每種癖好都有一個物品為證。比如滾到床底的一個空酒瓶,床頭櫃上的一副薄紙牌,或是衣鉤上的一件亮粉色和服。有證據證明存在某種渴望,它令人如此心醉神怡,如此欲罷不能,以至於掩蓋了所有其他渴望,甚至超過對家庭、親人或人格尊嚴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