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公路

埃米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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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伍利談完後,惠特尼先生上樓去了自己的臥室,他的太太幾分鍾後也上樓了。伍利說他想去看星軌,就從前門出去,達奇斯幾分鍾後跟了過去,想確認伍利沒事。至於薩莉,她上樓安頓比利了。於是,埃米特獨自一人留在亂糟糟的廚房。

埃米特感到慶幸。

惠特尼先生穿過餐廳門時,埃米特的心情瞬間從快樂變成羞愧。他們五個人到底在想什麽?在別人的家裏狂歡,喝著他的酒,為了玩幼稚的遊戲而弄髒他太太的餐巾。更令人尷尬的是,埃米特忽然想起普爾曼車廂裏的帕克和派克,食物滿地亂扔,半瓶杜鬆子酒倒在一邊。埃米特當時立刻就在心中批判他們,譴責他們對待身邊的事物既浪費又冷漠。

因此,埃米特不怪惠特尼先生會惱怒。他完全有權利惱怒,覺得被冒犯了,覺得怒不可遏。讓埃米特意外的是惠特尼太太的反應,她是那麽優雅豁達。伍利和惠特尼先生離開餐廳後,她用一貫溫柔的方式對他們說,沒關係的,隻是幾條餐巾和幾瓶酒而已,堅持——沒有流露出絲毫埋怨——讓他們把所有的東西留給管家清理,又告訴他們可以睡哪些房間,可以在哪些壁櫥裏找到額外的毯子、枕頭和毛巾。一切隻能用優雅豁達來形容了。這種優雅豁達讓埃米特更加深感羞愧。

因此,他很慶幸自己一個人待著,很慶幸有機會能清理餐桌,清洗餐具,作為小小的懺悔。

薩莉回來時,埃米特剛洗完盤子,正要洗杯子。

——比利睡著了,她說。

——謝謝。

薩莉沒再說什麽,拿起一塊擦碗布,在他洗水晶杯時開始擦幹盤子,在他洗鍋子時擦幹水晶杯。幹這些活兒是一種安慰。埃米特與薩莉做伴,兩人都覺得不必言語,默默幹活兒,心裏便能感到安慰。

埃米特看得出來,薩莉和他一樣羞愧,這也令人感到安慰。這種安慰不在於知道別人同樣陷入深深的自責,而是知道別人和自己擁有同樣的是非觀,因而讓是非對錯在某種程度上更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