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機密(合集,全2冊)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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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圖手執一份竹筒,厭惡地摸了摸鼻子,走入這個陰冷低矮的洞穴。這裏距離官渡前線隻有二十裏,是一片山地,周圍駐紮了三千名袁紹軍的精英。他們名義上是巡邏右翼,防備曹軍偷襲,實際目的卻隻有一個:保護這個洞穴,保護這個洞穴裏的人。洞穴裏燈火通明,到處都點著桐油火把與素白大蠟燭,十幾名身穿短衫的小吏在抄錄、搬運著各式各樣的文書。他們在行走的時候不得不彎下腰,以免碰觸到天花板。在洞穴的最裏頭,燈火沒有那麽明亮,隻在岩壁凹陷處插了幾截鬆枝,晦暗不明。一個人影端坐在那裏,身前擺放著無數散碎的竹簡與紙片,還有幾管寫禿了的毛筆。“明明軍中有大堆厚帳子,可偏偏要像地鼠一樣龜縮在這裏。”郭圖不滿地嘟囔道。“我來這裏是為了勝利,不是為了舒適。”那個人影嘶啞地回道。這是一個用青布將全身都罩起來的人,隻露出人骨般慘白的長發和一隻赤紅色的眼睛,看上去可怖而凶殘。他的真名誰也不知道,大家都把他叫作“蜚先生”。郭圖認為這個綽號起得恰如其分,《山海經》裏記載太山上有一種野獸“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可不就是這番模樣?

但郭圖不敢太過得罪他,這個人現在是袁軍秘密戰線的核心,執掌對曹用間的權柄,這數月以來折衝樽俎,讓曹軍吃虧不小——更何況,他還是郭圖所必須倚重的智囊。

袁紹軍中錯綜複雜,田豐、沮授等冀州人為一黨,同樣是冀州出身的審配卻不屑與之為伍,跟逢紀、許攸等南陽人為一黨;郭圖和辛氏兄弟等潁川人和軍中大佬、臨淄人淳於瓊又為一黨。如果沒有一個智囊襄助,郭圖這些潁川人,很難在冀州集團和南陽集團的夾擊中生存。他把竹筒裏的字條遞過去,蜚先生掃了一眼,尖刻的聲音立刻響起來:“哈!我怎麽跟你們說的?我早告誡過沮授那個蠢蛋,郭嘉不在官渡,郭嘉不在官渡。可他就是不信!”“冀州人一向剛愎自用,蜚先生不必太過動氣。”郭圖勸道。沮授是他的政敵,他不介意在必要時偷偷下個小絆子。蜚先生惱怒地抖了抖青袍:“哼,若按我的方略,趁郭嘉不在予以奮力一擊,如今大軍早便取下陽武與白馬,拿下官渡亦如探囊取物。可沮授那個膽小鬼,卻畏郭如虎!”“沮授原本就反對與曹操開戰。他以監軍之職壓製諸部,審正南都無可奈何,何況我等。”郭圖試圖辯解。沮授是袁紹最信任的臣僚之一,他以監軍督諸軍,誰見了他都要低上一分。“同是陰修的弟子,怎麽你跟荀文若、郭奉孝差這麽多!”蜚先生毫不客氣地訓斥道,然後把字條丟去地上,“如今知道也晚了,以郭奉孝的手段,恐怕已在返回的路上。他不會留那麽多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