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懼風雨,悅享生活係列(套裝2冊)

第90章 日記與尺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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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與尺牘是文學中特別有趣味的東西,因為比別的文章更鮮明的表出作者的個性。詩文小說戲曲都是做給第三者看的,所以藝術雖然更加精煉,也就多有一點做作的痕跡。信劄隻是寫給第二個人,日記則給自己看的,(寫了日記預備將來石印出書的算作例外),自然是更真實更天然的了。我自己作文覺得都有點做作,因此反動地喜看別人的日記尺牘,感到許多愉快。我不能寫日記,更不善寫信,自己的真相仿佛在心中隱約覺到,但要寫他下來,即使想定是私密的文字,總不免還有做作,——這並非故意如此,實在是修養不足的緣故,然而因此也愈覺得別人的日記尺牘之佳妙,可喜亦可貴了。

中國尺牘向來好的很多,文章與風趣多能兼具,但最佳者還應能顯出主人的性格。《全晉文》中錄王羲之雜帖,有這兩章:

“吾頃無一日佳,衰老之弊日至,夏不得有所啖,而猶有勞務,甚劣劣。”

“不審複何似?永日多少看未?九日當采菊不?至日欲共行也,但不知當晴不耳?”

我覺得這要比“奉橘三百顆”還有意思。日本詩人芭蕉(Bashō)有這樣一封向他的門人借錢的信,在寥寥數語中畫出一個飄逸的俳人來。

“欲往芳野行腳,希惠借銀五錢。此係勒借,容當奉還。唯老夫之事,亦殊難說耳。去來君。芭蕉。”

日記又是一種考證的資料。近閱汪輝祖的《病榻夢痕錄》上卷,乾隆二十年(1755)項下有這幾句話:

“紹興秋收大歉。次年春夏之交,米價鬥三百錢,丐殍載道。”同五十九年(1794)項下又雲:

“夏間米一鬥錢三百三四十文。往時米價至一百五六十文,即有餓殍,今米常貴而人尚樂生,蓋往年專貴在米,今則魚蝦蔬果無一不貴,故小販村農俱可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