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蠟燭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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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沒有得到寬慰的人是吉米。那個精力充沛、冷酷寡情卻又妙筆生花的吉米。他在他最喜歡的酒吧裏用餐(黑咖啡可能非常適合那些愁容滿麵的警察和必須隨時顧慮到身材的演員,但吉米是靠別人的憂愁吃飯,而且隻有在裁縫師量身的時候才會想到自己的身材),但這頓午飯卻是吃得沒一處對勁。牛肉有點太老,啤酒有點不夠冰,侍者頻頻打嗝,馬鈴薯軟趴趴的,農家布丁有小蘇打的味道,他常抽的香煙又賣完了。因此他原本飽受不公平對待和誤解的心情,非但不曾因盡情享受酒菜而紓解,反而更膨脹為滿腔的憤世嫉俗。他的視線越過酒杯,苦悶地瞧著自己的同事和其他客人在白色粗布桌巾上有說有笑,他們很少見他如此愁眉苦臉,於是不再繼續閑嗑牙,轉而開始逗他。

“怎麽啦,吉米?牙疼嗎?”

“不。他在練習怎麽做個獨裁者。你要從表情開始練習。”

“不對,”第三個人說,“要從發型開始。”

“還有手勢。手勢是很重要的。你看拿破侖。如果他沒發明那個把手舉到胸前的玩意兒,他最多隻能繼續幹小班長而已。”

吉米要他們全都下地獄去,然後出去找他的香煙。警場何必把事情想成那樣?每個人都知道報紙上寫的不是扒糞,就是誇大其詞。如果你不對雞毛蒜皮的小事大作文章,讀者可能會開始懷疑那些事情真的隻是雞毛蒜皮而已,然後就不買報紙了。到時候那些報業巨子,還有吉米,還有一大堆無辜的股東要何去何從?你總得為那些死氣沉沉的工薪階級提供情緒上的寄托,因為他們不是太累就是太笨,無法有自己的感受。如果你不能令他們血液凝結,至少也要讓他們痛快地哭個一兩場。克雷早年在工廠上班的故事的確是好東西,就算那個馬臉女士自稱認識克莉絲是捏造的,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