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生活

第61章 娛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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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處地方,在我都是可以懷念的——因為戀愛的緣故。第一是《初戀》裏說過了的杭州,其二是故鄉城外的娛園。

娛園是“皋社”詩人秦秋漁的別業,但是連在住宅的後麵,所以平常隻稱作花園。

這個園據王眉叔的《娛園記》說,是“在水石莊,枕碧湖,帶平林,廣約頃許。曲構雲綜,疏築花幕。竹高出牆,樹古當戶。離離蔚蔚,號為勝區”。園築於鹹豐丁巳(一八五七年),我初到那裏是在光緒甲午,已在四十年後,遍地都長了荒草,不能想見當時“秋夜聯吟”的風趣了。園的左偏有一處名叫潭水山房,記中稱它“方池湛然,簾戶靜鏡,花水孕縠,筍石餖藍”的便是。《娛園詩存》卷三中有諸人題詞,樊樊山的《望江南》雲:

“冰縠淨,山裏釣人居。花覆書床偎瘦鶴,波搖琴幌散文魚:水竹夜窗虛。”

陶子縝的一首雲:

“澄潭瑩,明瑟敞幽房。茶火瓶座山蠣洞,柳絲泉築水鳧床:古幀寫秋光。”

這些文字的費解雖然不亞於公府所常發表的駢體電文,但因此總可約略想見它的幽雅了。我們所見隻是廢墟,但也覺得非常有趣,兒童的感覺原自要比大人新鮮,而且在故鄉少有這樣遊樂之地,也是一個原因。

娛園主人是我的舅父的丈人,舅父晚年寓居秦氏的西廂,所以我們常有遊娛園的機會。秦氏的西鄰是沈姓,大約因為風水的關係,大門是偏向的,近地都稱作“歪擺台門”。據說是明人沈青霞的嫡裔,但是也已很是衰頹,我們曾經去拜訪他的主人,乃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跛著一足,在廳房聚集了七八個學童,教他們讀《千家詩》。

娛園主人的兒子那時是秦氏的家主,卻因吸煙終日高臥,我們到傍晚去找他,請他畫家傳的梅花,可惜他現在早已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