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日,幫小家夥換衣服時發現,臍帶頭掉下來了。
像一粒胖胖的相思豆,褐黑色,在時間這棵大樹上**秋千,如今該落地了,也就一躍而別。
忽然,母子連體已成曆史,一枚臍帶幹,宛如古跡。
嬰兒離開母體,對女人而言在喜悅中另有點點輕愁。這感覺好像期待已久的出航日正好碰到晴朗天氣,本是可喜的,但因著此去難返的緣故,雖然溫溫暖暖的陽光披在肩上,腳丫子邊卻有一團冷風騰著,一麵出航也就一麵忽暖忽涼了。
用紅色小布包將臍帶裝好,替他保存起來作紀念。生命是往前走的,剛走時不認為周圍的風景有何殊異之處,等到走了五十裏、一百裏後再回頭想,說不定就覺得出發時路旁那朵小花真是秀麗。臍帶也是,總得等到在世間跋涉一程後,眼睛才能潤起來,把小小臍帶幹看回山河壯闊,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胎毛筆與肚臍盒。
你的胎毛極多,發色烏黑油亮,所以我們決定做一管特大號的毛筆送給你。這是個詭計,將來要是你年紀輕輕就禿了頭,可不能怪我們呐!
那麽,母親不就應該當孩子的內務大臣麽,一路替他收好身體發膚、陰晴風雨,待哪日孩子想回頭看時,才找得到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