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莊子,忽生一種反動。莊子以為天下本沒有一定的是非,“彼出於是,是亦因彼”;“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因此他便走入極端的懷疑主義,以為人生有限而知識無窮,用有限的人生去求無窮的真理,乃是最愚的事。況307且萬物無時不變,無時不移,此刻的是,停一刻已變為不是;古人的是,今人又以為不是了;今人的是,將來或者又變為不是了。所以莊子說,我叉如何知道我所知的當真不是“不知”呢?又如何知道我所不知的或者倒是真“知”呢?這就是懷疑的名學有了這種態度,便可把那種信仰知識的精神一齊都打消了。再加上老子傳下來的“使民無知無欲”的學說的莊子同時的慎到、田駢一派的“莫之是,莫之非”的學說,自然更容易養成一種對於知識學問的消極態度。因此,莊子以後,中國的名學簡直毫無進步。名學便是哲學的方法。方法不進步,哲學科學自然不會有進步了。所以我說中國古代哲學中絕的第一個真原因,就是莊子的《齊物論》。自從這種懷疑主義出世以後,人人以“不譴是非”為高尚,如何還有研究真理的科學與哲學呢?
第二,狹義的功用主義。莊子的懷疑主義出世之後,哲學界又生出兩種反動:一是功用主義,一是一尊主義。這兩種都帶有救正懷疑主義的意味。
他們的宗旨都在於尋出一種標準,可作為是非的準則。如今且先說功用主義。我從前論墨子的應用主義時,曾引墨子自己的話,下應用主義的界說,如下:
言足以遷行者,常之。不足以遷行者,勿常。不足以遷行而常之,是**口也。(《貴義篇》、《耕柱篇》)
這是說,凡理論學說須要能改良人生的行為,始可推尚。這是墨家的應用主義。後來科學漸漸發達,學理的研究越進越高深,於是有堅白同異的研究,有時間空間的研究。這些問題,在平常人眼裏,覺得是最沒有實用的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