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真真徹底地抓到一個人靈魂的核心時候,對於那個人所有的行動都能尋出原始的動機,生出無限的同情和原諒,將自己也擲到裏頭去了,怎麽還會去扮個局外人,袖著手來下個無聊的是非判斷呢。Carlyle在他論Burns那篇文章裏主張我們應當從作品本身上去找個標準來批評那篇作品,拿作者有沒有完美地表現了所要表現的意思做個批評的指南針,卻不該先立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抽象主張,把每篇作品都拿來稱一稱,那是不懂得文學的有機性的傻人們幹的傻事。當代批評家Spingarn所主張的表現主義也是同樣的意思。斯特刺奇對於所描狀的人物可說持了同一的批評態度,他隻注意這些不世的英才沒有充分發揮他們特有的性格,卻不去理世俗的人們對於那些言行該下一個什麽判詞。
這種尊重個人性格自由的開展的寬容態度也就是曆來真懂得人性,具有博愛精神的教育家所提倡的,從Montaigne一直到Betrand Russell都是如此;這樣兼容並包的氣概可說是懷疑主義者的物權,我們這位寫傳記的天才就從他的懷疑癖性裏得到這個純粹觀照的樂趣了。他又反對那班迷醉於時代精神的人們那樣把人完全當做時間怒潮上的微波,卻以為人這個動物太重要了,不該隻當做過去的現象看待。他相信人們的性格有個永久的價值,不應當跟瞬刻的光陰混在一起,因此仿佛也染上了時間性,弄到隨逝波而俱亡。其實他何嚐注意時代精神呢,不過他總忘不了中心的人物,所以當他談到那時的潮流的時候,他所留心的是這些跟個人性格互相影響的地方,結果還是利用做闡明性格的工具。他撇開這許多方便的法門,拈起一枝筆來素描,寫傳記自然要變成一件非常費勁的勾當了,怪不得他說把別人生活寫得好也許同自己生活過得好一樣地困難。我們現在來欣賞一下他在世上五十二年裏辛苦寫成的幾部書的內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