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臉色嚇得蒼白,不過還是盡可能優雅地表示讚同。哈裏斯想給他的母親發封電報——他認為這是他的責任,因為他是母親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因此,他去發電報了。與此同時,我跑上那條最長、最好的木筏,熱情地向舵手打招呼道:“嗨,你們好啊!”這一問候立刻使氣氛活躍起來,接著我們便進入了正題。我說我們?本是要徒步到海德堡去的,但現在打算乘坐他的木筏去那裏。我的這些話一部分是通過Z先生·譯的,他的德語說得很好;一部分則是通過X先生·譯的,他的德語說得尤其好。我能像發明德語的狂人一樣聽明白它,不過我要通過·譯才能把它說好。
木筏上的老大提提褲子,若有所思地動動嘴裏嚼著的煙草塊,說出了我預料中的話——他沒有運送旅客的執照,擔心萬一這件事宣揚出去或者萬一出了事故,法律會追究到他頭上。於是,我租下了這條木筏,雇了他的舵手,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伴著一陣激昂的號子聲,右舷的舵手們彎腰開始了自己的活計,收起纜索,升起筏錨,我們的木筏便飛速地向前移去。很快,它的時速就達到了兩海裏。
我們一行人聚集在木筏的中央。起初,大家的交談有些低沉,主要是圍繞著生命短暫,難測,危機重重,時刻作好最壞的準備是必需和明智的。這種交談漸漸變成低語,內容都是些海洋的危險之類的東西。然而,當灰色的東方出現紅霞,黎明那神秘的莊嚴和靜寂響起小鳥歡快的歌聲時,大家的音調也歡快了許多,我們的情緒逐漸高昂起來。
夏日的德國是至善至美的。但是,如果不乘木筏從內卡河漂流而下,是沒有人能夠理解、感知、享受這種至高的溫柔、平和的美妙的。木筏的漂流是不可或缺的運動,它柔美、順滑、流暢、無聲;它平息一切狂躁的行為;緩和所有不安的倉促和急躁情緒。在其寧靜的影響下,一切影響情緒的煩惱、悲傷都銷聲匿跡,變成一個夢,一種魅力,一種深深的、寧靜的喜悅。這與炎熱、辛勞的徒步行走,與塵土飛揚、隆隆行駛的火車,還有在炫目的大道上單調顛簸的疲憊馬車,形成了怎樣的對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