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舒作品集:流浪人的夜歌

第2章 戴望舒:詩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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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存著一個浸在酒精瓶中的斷指;

每當無聊地去翻尋古籍的時候,

它就含愁地向我訴說一個使我悲哀的記憶。

它是被截下來的,從我一個已犧牲了的朋友底手上,

它是慘白的,枯瘦的,和我的友人一樣,

時常縈係著我的,而且是很分明的,

是他將這斷指交給我的時候的情景:

“為我保存著這可笑又可憐的戀愛的紀念吧,望舒,

在零落的生涯中,它是隻能增加我的不幸的了。”

他的話是舒緩的,沉著的,像一個歎息,

而他的眼中似乎是含著淚水,雖然微笑是在臉上。

關於他的“可憐又可笑的愛情”我是一些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隻是他是在一個工人家庭裏被捕去的;

隨後是酷刑吧,隨後是慘苦的牢獄吧,

隨後是死刑吧,那等待著我們大家的死刑吧。

關於他“可笑又可憐的愛情”我是一些也不知道。

他從未對我談起過,即使在喝醉了酒時;

但是我猜想這一定是一段悲哀的故事,他隱藏著,

他想使它跟著截斷的手指一同被遺忘了。

這斷指上還染著油墨底痕跡,

是赤色的,是可愛的,光輝的赤色的,

它很燦爛地在這截斷的手指上,

正如他責備別人底懦怯的目光在我們底心頭一樣。

這斷指常帶了輕微又黏著的悲哀給我,

但是它在我又是一件很有用的珍品,

每當為了一件瑣事而頹喪的時候,我會說:

“好,讓我拿出那個玻璃瓶來吧。”

到我這裏來

到我這裏來,假如你還存在著,

**著,披散了你的發絲:

我將對你說那隻有我們兩人懂得的話。

我將對你說為什麽薔薇有金色的花瓣,

為什麽你有溫柔而馥鬱的夢,

為什麽錦葵會從我們的窗間探首進來。